雷烈从后面绕上前来,伸手推开房门,厚重的灰尘味儿扑面而来。
等飞扬的尘土平静下来,三人才往没有多少新鲜空气的房间里走。
屋里不乏价值不菲的物件儿,这里,是屠家三房的主屋,虽然屠三爷从政时总爱立廉政为官的人设,但屠家的家业摆在那里,他的日子奢侈点,也算不得作风腐/败。
只可惜,那些好东西,都蒙了尘。
雷烈走到靠墙的精雕黄花梨的展览柜前,双手握住一个元青花的花瓶,向左转动了四分之三圈。
“赫拉——”一声,一道暗门打开了。
顺着暗门的楼梯往下走了约摸有四五十级楼梯,他们来到一间宽阔,但却潮湿的、混杂着霉味、骚臭味儿、尸臭味儿等各种不堪入鼻的味道的地下室。
地下室里挂着壁灯。
灯光昏黄。
因为地下室的设计原理,壁灯的光折射到墙壁上,将壁灯本身又映照得摇摇欲坠。像是,到垂暮之年,将死之人。
在那朦胧的光线中,戚雯雯看到了屠老三。
他躺在一张破烂不堪的床垫上。
那床垫,破了很多个洞,看起来像是被老鼠咬烂的;那床垫,还极脏,脏得看不出原本的颜色,并且散发着一股刺鼻的骚味儿,不知是不是屠老三关得太久,大小/便都失/禁了。
屠老三是背对着她们,面向墙壁躺着的。
他身上衣衫褴褛,头发黏成一坨一坨的,戚雯雯目测,他的头发里和衣服里有跳蚤。还有他脚上的鞋,露出了半截指头,与街头祈祷的乞丐一般无二。
甚至可以说,他比那些乞丐还不如。因为他的双手和双脚上,都上着沉重的手链脚铐。
曾经风光无限的屠三爷,如今,就是一个被判了无期徒刑的囚犯。
监守他的两个卫兵,看到封凌渊和戚雯雯进来,像是很恭敬地向他们行礼:“少爷,戚医生。”
然后,转身,扯着屠老三的脚铐,用提审犯人的语气喊到:“起来了。”
屠老三原本没有动。
关了这么多年,他的神志早就被磨灭得差不多了。虽还没到彻底神志不清的程度,但也正是因为他还残留了一丝清醒,所以他对现实认识得很清,这辈子,他恐怕是没有希望活着走出这里了。
即便是死,他们也不会轻易让他去死,不把他折/磨够,他连求死,都是一种奢侈。
“起来!”
卫兵的口气严厉了几分,手上的力道也加大了。脚铐勒得屠老三生疼,他才不得不转身。
最开始,他的眼里没有什么焦距,后来,他看着地上多了几双脚,再回想起卫生先前喊那声少爷和戚医生,这才从下往上,视线慢慢往上挪。
当封凌渊那张凛不可犯的冷漠脸庞闯进屠老三的视线,他整个人明显震颤了一下。
封凌渊!
他一直以为把他抓到这里来的人是屠清竹。
那个小兔崽子,冒着天下之大不韪,为了一段乱/伦的感情,为了给侄女报仇,竟敢斩杀伯伯的全家!
刚被抓进来的时候,他满心都是后悔,他们屠家养虎为患,父亲收养了屠登科这条白眼狼,他一世英名,最后竟栽在了屠登科父子这种不入流的东西手里!
起初,屠老三还没那么绝望,他想着,以他的能力,总能寻着机会出去的。他脑海里草拟了无数种方法,等到他重获自由,定要屠登科和屠清竹死无葬身之地。
可日子久了,他才渐渐发现,他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屠登科父子,从他落在他们手里那天起,他们就没打算让他活着出去。
然而到今天,屠老三才意识到,抓他的,另有其人!
他虽然被关得有些痴呆了,但他也不会认为封凌渊是来救他的。
尽管封凌渊有这个能力,尽管封家跟屠家是世交,但封凌渊所有的友善和关照,都给了五房,给了屠静棠!
而且,当年封凌渊为了给老五和老五媳妇儿报仇,追查到了组织的大本营,这事儿他再清楚不过!
他当时特别害怕封凌渊会顺藤摸瓜查到他,幸好老天垂怜,虽然组织损失惨重,但封凌渊也没讨到太大的便宜!
封凌渊自那场战斗后就销声匿迹,他还以为他早就死在那场强战中,下去见他的未来岳父岳母去了呢,没想到,他还活着!
看来,把他关在这个暗无天日的鬼地方的,不是屠登科父子,而是封凌渊!
他就说,屠登科和屠清竹哪有本事困住他,原来这一切都是封凌渊的手笔,够狠!
“屠三爷,别来无恙。”
封凌渊对上屠老三那双看似了无生气,但也没到彻底绝望,甚至还有些愤恨不平的老眼, 冷若冰霜地说。
屠老三没有马上接话。
他在盘算着,在绝顶聪明又足够心狠手辣的封凌渊面前,他是该装疯卖傻,扮弱/智来蒙骗封凌渊,争取一线生机?
还是该拿出他屠三爷的该有的样子,就算输得一败涂地,也要保留一分最后的骨气和体面?
思虑之后,屠老三最终选择了第二条。
因为他清楚,他的一举一动,他的所有心思,都瞒不过封凌渊。
既如此,又何必装?
屠老三黯淡了几年的老眼渐渐有了神,那是明知不敌,但仍不甘心的火光。
“封凌渊,我早该想到是你。”
“三爷树敌太多,仇家多到想不完,也正常。”
“我是有仇家,难道你就没有吗?可我这双手虽不干净,但我可没做半点危害你封凌渊的事,你把我抓起来,囚禁多年,可曾考虑过封家和屠家的交情?”
听到屠老三这句话,戚雯雯的眼里掠过厉光。
交情?
一个连民族大义和血脉亲情都不顾的人,还有脸谈交情?
封凌渊没有转头去看她,但她的心情和表情,他都知道。
他还是用那种冷得渗人的口吻,替戚雯雯说出她心中的愤恨。
“交情是什么?你当年杀害五爷和五夫人,派人绑架静静,可曾考虑过,何为血脉,何为亲情?一个连人性都没有的生物,配跟我谈交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