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锦帮沈曜做完缝合,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陶阿公老夫妇和魏二看向她的目光饱含敬畏。
魏二在庄上时只听说过黎锦救人,但到底没有亲眼目睹过,今日一见……当真觉得,此小娘子是奇女子。
陶阿公夫妇就更不用说了。
哪个小娘子能面不改色(大雾)给人缝伤口像缝衣服啊?一般人做得了?
伤口缝合好后,黎锦就退开了,余下涂药包扎的事就交给魏二。
血很快就止住了。
只是沈曜却发烧了。
事实上他一直都有发烧,只是他身体到底比娃娃能扛,在黎锦整个缝合过程中,一直都保持着清醒,直到她说“好了”,他才脱力一般昏了过去。
没有能喂给他喝的药,又不能去医馆,黎锦不会配药,只能寄希望于他自己的抵抗力了。
让陶阿婆强喂了他一碗粥,黎锦嘱咐魏二:“看好他,如果烧得厉害,就用盆里的酒帮他多擦拭几回。”
又教魏二具体的擦拭细节——反正她也不会,纯是上辈子看病自己的经历。那会儿她也是生病发烧,反反复复高烧不断,医生没办法,就让她妈妈拿酒精给她擦拭,酒精没效,回到家里,她妈妈又拿白酒,烧热了给她擦手擦脚,擦背擦四肢。
所以,就试吧。
魏二有点怕,看黎锦收拾东西准备离开,眼巴巴地:“娘子不帮忙守一守吗?”
要不是对黎锦还有点敬畏之心,他真想摇着她的头告诉她:“你知道躺在这床上的人是谁吗?是晋王殿下啊喂,麻烦对他好一点!”
可惜他不能,不说黎锦刚救了人,就是晋王自己,也并不想在她面前暴露自己的身份。
黎锦一脸正气地表示:“男女授受不亲,我收留他住下已是出格,再要留下来亲自守着他,那是万万不能的。”
其实她在或不在,没有任何区别,她又不是医生,真有什么,她也是无能为力的。
一切靠天意,不靠她。
陶阿公夫妇知道她的身份,见她如此举动,都有些瞠目。
黎锦反手把二人叫走。
到自己房里,坐下后先问:“京中可是有什么大事发生?为何路上多了那许多盘查?玄衣卫的人,居然要偷偷摸摸潜进京城来,着实很不寻常。”
陶阿公夫妇虽然守着这处宅子,倒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
身为皇帝家曾经的老仆人,相反,他们的敏感度非同一般。
两人对视一眼后,陶阿公伏身告诉黎锦:“娘子,非是老奴不肯告诉娘子,实乃此事是机密要事,老奴也只是猜到一点风声,具体的并不知情。”
“那你猜到的一点风声是什么?”
……老两口都不做事,显然是不打算告诉她。
黎锦很是气闷,这就是自己人和外人的区别吧?她的事,这些人从未遵守过主仆守秘的规则,事关沈家,关于秦朝,她就问都不能问。
然而她还只能默默憋屈,微微磨了磨牙,她放弃这个问题,迂回问道:“那陛下呢,陛下这一向可好?”
果然,这问题就很好答了,那老夫妻略有些欢快地说:“陛下挺好的,初二那日春耕节,陛下还去了聚味楼。”
初二去过聚味楼,今日初八,才几天时间,皇帝病重晋王要赶回来和太子争位的猜测就不靠谱。
那就只能是那件他们口里的“机密事”了。
机密事问不出,但知道皇帝没事,黎锦也不多操心——至于娃娃和路大,皇帝在,黎锦有把握,即便他们被抓,不靠晋王,她应该也能将他们捞出来。
松了一口气,黎锦也不追着问这些事,转而问起聚味楼的生意,听说甚好,一位难求,万掌柜还屡屡玩出些新花样,她点点头:“万掌柜是个极擅经营的人。”
聊完这些,她才突然提了一句:“客房的客人,你们认识?”
陶阿公&陶阿婆:……
两人睁大眼看着她。
陶阿公结结巴巴地:“娘……娘子不认识?”
黎锦冷冷淡淡地:“我自小被养在深闺,如何会认识外男?”反正她是绝对不会在这时候跟沈曜相认的,当然,他要认出她,那就另说,没认出来,彼此就当陌生人,挺好,“我救下他,纯属意外,是路大和魏二说,他是玄衣卫的人,玄衣卫战功赫赫、精忠为国,我才敢冒大不韪救他回来……倒没想到,阿公和阿婆竟然也认识他。既如此,那也甚好,我已做到我能做的,此后,客房那边,就交给二位,还请你们不要在他面前提及我,伤好后,请他尽快离开就好。”
陶阿公和陶阿婆再次:……
两老人开始怀疑,面前这位难道不是晋王妃?只是身份格外贵重一些,所以才让晋王府的柳嬷嬷来陪着她?
但是不对呀,聚味楼还没开业时,皇帝皇后曾经秘密夜访,当时他们曾明确说过,寄居在店里的那位娘子,是皇家人。
是皇家人,还由晋王府的柳嬷嬷陪着,不是晋王妃又是谁呀?
老两口都有些风中凌乱了。
偏黎锦还一本正经嘱咐:“不管他问及我什么事,还请二位帮忙掩饰一二。”她起身,冲他们略施一礼,“拜托了。”
以势压不了人,她只能以情。
陶阿公夫妇慌得一批,赶紧爬起来避过那一礼,忙不迭地答应:“娘子放心,老奴绝不多嘴。”
得到允诺,解决掉“隐患”,黎锦才觉得累。因为才给人缝了针,见了太多血,她连饭都没有吃,让打了水来洗漱过,即上床睡了。
心里存事,夜里也没睡好。
翌日醒来,黎锦只觉一身酸痛,头也昏昏沉沉的,叹口气,她问来服侍的陶阿婆:“客房那边怎么样?”
陶阿婆的声音很是恭敬:“昨夜烧得厉害,魏二和我家的那口子用娘娘教的法子帮忙擦拭后,现下烧已经退下来了一些,只是人还没有醒……娘子要去看看吗?”
黎锦说:“我非大夫,又能看出什么?”触及陶阿婆的目光,反省态度有些冷漠,就补救似地提了一句,“他伤得重,又流了那么多血,一时没醒也正常。若是今日他还不愿意请大夫,就好好做点好吃的给他,鸡汤、老鸭汤都炖上一些。”想了想,“阿婆可能买到猪血?”
“猪……猪血?”
“嗯。”黎锦说得十分认真,“猪血猪肝,都可以,能补血,对伤口恢复也有益处。”
所以客房的沈曜醒过来,睁开眼睛就看到陶阿公端了一碗黑糊糊不知道是什么的汤正和魏二商量着是不是要强喂他一些,见他醒来,两人都有些欢喜:“您醒了,这是刚熬好的猪血和猪肝汤,您喝一点。”
什么东西?沈曜皱眉,正要推拒,陶阿公又说:“这是娘子特地吩咐做的。”
沈曜顿了顿,接过碗,捏着鼻子灌了。
这东西闻着没什么,吃起来……味道特别怪,猪血勉强能入口,猪肝简直一股子土腥味。
好在被困山上时,沈曜什么都吃过,这点东西,捏着鼻子吃也吃了。
吃完后,他问:“阿陶,你家娘子呢?”伤口疼得要命,但比起昨晚,已经好多了。
显见这个魏二说不清来历,看门人还是他家老仆人的娘子,来历不一般。
陶阿公不疑有他,答道:“娘子在整理带回来的东西。”
沈曜点点头,忽尔问:“阿陶,她是谁?”示意魏二退出,他把陶阿公叫到床边,认真问,“那位娘子,可是陛下的人?”
陶阿公:……
这对夫妻……如果真是夫妻的话,也是蛮绝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