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君,将军受伤了。”老兵的话打断了黎锦所有的吐槽。
沈曜貌似伤得还挺重,唇色发白,身上有隐约的血腥气。
黎锦果断把位置让出来,任那个叫路大的老兵将人扶进来。
她带着娃娃站在车外,问另一个老兵:“你们确定要帮他?这一路盘查严格,显见是有事发生,他又在这时候受了伤,你们就不怕受到牵连?”
老兵特别义正辞严地表示:“玄衣卫是我大秦精锐,纪律严明、赤胆忠心,我不信他们会做对大秦不利的事,中间肯定有什么误会。待这位将军进城,一切都会真相大白!”
黎锦瞪大眼,第一次觉得自己弱,然后也是第一次起了要培养自己人的心思。
本来她以为自己只要窝在乡下好好种田就好,发展自己的亲信和势力什么的,根本没必要。
现在看来,真是太有必要了!若这两个老兵是她的人,他们还敢这么擅作主张吗?
看黎锦脸色不大好,老兵似乎总算想起自己的职责,挠挠头,低声解释了一句:“我和路大都受过玄衣卫大恩,不能见死不救。娘子……”他说着左右看看,声音压得更低,“玄衣卫随着晋王殿下出征在外,此时孤军返回,定然是带有紧急军务……那些拦路盘查的人,只怕是不想他们把消息传回来……只要消息能达天听,娘子肯定能得玄衣卫感念,陛下和晋王殿下也一定会感念娘子的。”
黎锦:呵。
皇帝的感念就算了,晋王,他若知道她的真实身份,怕是第一个要灭了她吧?
黎锦其实也猜出来了,如果这一路的盘查真是为了拦截沈曜这批人的话,大概率是一次内部斗争,有人知道沈曜回京,并且,他们不想他回来!
皇城根下做得这么明显,皇帝呢,皇帝出什么事了吗?
黎锦一下脑补很多,比如说皇帝病重,太子监国,位高权重又出征在外的晋王秘密潜回来和太子斗法什么的……这种情况下,她要帮谁?
还没想好呢,路大抱着一个包袱,从车里跳出来,目光微微有些闪烁:“郎君,将军有话要和你说。”
黎锦这回没扭捏,她安抚地拍了拍有些不安的娃娃,捏着袍角,爬上了车。
这么一会功夫,沈曜已经换了衣服,穿的应该是老兵的衣服,粗布袍子,袖口还有补丁。
都说“人靠衣装佛靠金装”,这话在沈曜这里失了效果,那么普通的平民短衫,却半点也无损他的美貌和气势,他就跟坐在垃圾堆里的帝王似的,淡淡地睥睨地看着她。
那种居移气养移体养出来的气度和仪态,和穿衣打扮还真没太大的关系。
想了这么多,事实上黎锦也只是匆匆瞥了一眼,她垂下头:“将军。”
车厢里的血腥气淡了,鼻端都是清凉的药味。
沈曜的脸色也似乎变好了一些。
对方单刀直入:“之前说过,我想以你阿兄的身份,让你帮我混进城。”
她迅速改口:“二哥。”
如此识时务,沈曜唇角显出淡淡的笑纹,只是那笑纹还没落下,话也还没说出口,黎锦直起身,把放在座位底下的一个小包袱取出来,将万掌柜给她准备的杜四的相关文书都取出来递到他面前,一派诚恳地说:“我观这一路,针对年轻郎君的盘查颇是严格,你以我阿兄的身份进去,怕是有点难。进来前,魏二告诉我,将军所属玄衣卫,曾在战场上救过他们兄弟,且玄衣卫是我大秦精锐,向来纪律严明、赤胆忠心,绝对不会做任何不利于国家的事……我不知道将军究竟遇到了什么,但小人敬佩玄衣卫,也愿尽微薄之力助将军度过此关。”
她说着,将文书等又往他面前推了推:“将军与其装作我阿兄,不如就以我杜四之名,带着这些东西进城。货与文书都是万掌柜的,以聚味楼的能量,想来将军进城不会受到太大阻拦。”
这时候的身份文书没有照片,只有大致对这个人的描写,比如说身高多少,脸上有什么明显特征等等,造假不容易,想糊弄还是容易的。
所以,不管到底发生什么事,是几方争斗,黎锦都决定,不参与了。
她暂时回不去庄上,没关系,此去项庄羽绒服作坊只有五里地,走快一些,她和娃娃天黑前能赶到。
春梅她们在那里,她落脚,半点也不成问题。
她想得倒是挺好,沈曜也点着头赞了一句:“不错,很是周到。可是,来不及了。”
黎锦:“嗯?”
没等她问清楚,就听到隐隐约约嘈杂的人声和马嘶声,这一回,不是从京城方向传来的,而是旁边的山上。
马车缓缓动起来,有人大喝:“前面的人,站住!”
t想到某种可能,黎锦脸色一变,沈曜忽然攥住她的手,说了一句:“得罪了。”将她抱到怀里,也不知道从哪里翻出她留作后手的假发,扯掉她的帽子,将假发套到她头上,一边动作一边还飞快地说,“对不起,此次是我冒犯。路大说小娘子失婚独居,替万掌柜做事,待此事事了,我会负责任的。”
负责你mmp!难怪路大下去时神色怪异,原来早就把她卖了个底掉!
黎锦心里恼怒非常,十分想一巴掌把面前的人拍死,奈何形势紧迫,那些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已到近前。
“你们是什么人?”车子被人围住,有人喝问。
路大有些紧张的声音响起:“回官爷的话,小的是春秋车行的人,受雇帮聚味楼拉一些货。”
“里面有人?”
路大还没答话,沈曜已经掀开了帘子。之前还装得狗模狗样的男人,一脸讨好的笑:“小的杜四,见过各位官爷。”
“下车!”
沈曜犹豫了下,扶着被迫扮回女人的黎锦下了车。
黎锦低着头,揪着衣襟,躲在他身后。
盘问的人自是要问:“她是谁?”
“文书呢?”
沈曜把黎锦给他的文书递过去,随着文书递上的,还有掩在袖子里的银子:“官爷,还望官爷通融一些,她是从北边逃难来的,身上东西被人抢光,小的看她还有点姿色,就想捡回去做媳妇……她自己也是愿意的。”
这年头,这种事情太常见了,战乱中的女人和家里人走散,被人或捡或卖,流落他乡。
能给人做媳妇都算是好的归宿,更多的,稍微有点姿色的,不是做了人奴婢,就是沦落进了风月场所。
身周人全都一副司空见惯的表情,没有对黎锦的“遭遇”表示出一丝一毫的同情,更有甚者,在看清黎锦的样貌时还隐隐露出一丝嫉妒。
嫉妒的人走过来,粗鲁地揪起黎锦的头发:“喂,你抬起……”话没说完,他就先懵了,拎着那个假发套,“操,这是什么鬼?”
所有人都望过来,反应快的,刀也刷刷抽了出来。
气氛紧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