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平元年三月,当时在很多人看来是个平平无奇的时间,官员们一如往日般上朝的上朝,上衙的上衙。
京中百姓也一如既往地想着一日三餐,偶有空闲会念叨:“不知聚味楼,今日又有什么新节目。”
晋王大胜珉江王,几乎已奠定了秦朝政局,老百姓的日子渐趋安稳,所以一天和一天,似乎已没有了多少区别。
然,后人回望才发现,永平元年三月,是大秦帝国农业复兴的开始,也是大秦走上制霸之路的开始,这个国家以农兴商,在人所不注意的时候,一步一步走向兴盛。
因为与元真族通关的事牵涉利益巨大,朝臣扯了半个月皮,扯得人元真使者都等不起先回去了,都还没确定下通关的具体政策和负责人选。
于是这个时候皇帝陡然抛出这么一份折子,所有人都茫然了……设立蝗虫监测点?
关注蝗情也不是错,就是现在国家发展,哪个事,都比这个重要吧?
可看皇帝的态度,从抛出这折子后,皇帝就拢着袖子,坐在上方看着他们,居然有几分眼巴巴的味道。
当然,所谓的眼巴巴就是幻觉,这位皇帝可没那么好糊弄,但是吧……面子还是要给的,司空大人咳一声,当即带头说:“蝗虫灾害牵涉到国家大计,若能提前监测并作预防,实乃国之大幸。”
司空带头了,黎司徒眼珠子一转,仔细回想了一下折子上的内容,也觉得问题不大。为了显得自己管农事还算尽心,他甚至还点了有过蝗灾记录的几个地区,附议说:“当应派员前往。”
两大头都开口了,其他看完折子没看完的,都说:“可以可以。”
“可行可行。”
皇帝果然满意,便问:“何人可派?”
没声了。
就黎司徒点的几个治蝗的地方,都是地处偏远,远离中枢,皇朝才兴,多少重要职位可以做,需要做,谁愿意自己或者自家子弟往那里去?
皇帝看向最先说话的司空大人:“程卿如何说?”
程司容推给黎司徒:“此乃司徒份内事,当以司徒意见为要。”
皇帝就又看向黎司徒:“黎卿有何办法?”
黎司徒便推司农令出来,说:“司农家有一子弟,于农事上颇有建树,当往。”
司农令一听,这不行啊?坑人么这不?这什么监测蝗虫,有没有效且不说,这天灾的事能好说?指不定一派过去,窝那么个穷乡僻壤就是几十年,谁去谁亏。
司农令也推了。
总而言之,政策可行,派谁去那就又有得说了。
皇帝也不恼,很平静地看着堂上众人互相推诿,这时,跟着皇帝一路江山打下来的车骑将军不耐烦了,懒洋洋来一句:“诸卿皆无可信之人推举,不若自寒门子中选呗。”
”胡闹!”当即就有人驳斥了,众人一看,是御史大夫。这位算是皇帝的亲信,虽然占着等同副相的职位,存在感倒是不强,没想到这时候拆起皇帝的台来也不含糊,他虎着脸,说,“寒门子弟连千字文尚且不识,何以为官?”
这也是牵扯到一桩旧案,一个出身寒门的人,沽名钓誉,以名士自居,秦帝当即还没登基,听说有这么一名士,即派人去请,一请才发现,擦,人家连千字文都认不全!
这么掀秦帝的短,勇士啊!
朝上诸君都用看烈士一样的目光看着副相大人。
御史大夫也发现自己失言,想要补救,皇帝一挥手:“够了!与元真通关一事,诸卿都说事关重大,须慢慢审议,孤且由得你们。这一小小监蝗使,孤就不信,选不出这么个人!”当即点了一人,“通告全国,开科考。程卿、黎卿会同柳卿,三日之内,将章程奏来!”
说完,皇帝甩袖而去。
群臣面面相觑,谁也没想到,之前提了许久的开科取士,就这么被皇帝给拍板定下了。
反应过来的众人都盯着御史大夫:特么这是奸细吧?是奸细吧?
撩袖子一顿群殴。
御史大夫被喷得够呛,挨了同僚的喷,他还得滚去极清殿和皇帝请罪。
为防一起挨骂,本来下朝后要找皇帝议事的,都避开了。
御史大夫凄凄凉凉扯着袖子,一个人风萧萧兮去了极清殿。
据说,那位大人一进去,皇帝就一张折子砸到他头上,守门的侍卫都忍不住躲远了点,内侍怕测到血,皆抱头而出。
可让人大跌眼镜的是,等人都退出去后,御史大夫还在装相,皇帝忍不住了,跃跃欲试拿了卷厚厚的竹简:“不若当真见血乎?”
御史大夫立马腰不塌了,脸也不丧了,恭身一礼,说:“恭喜陛下,终于得偿心愿。”还夸皇帝,“这监蝗使一职,陛下是如何想出来的?当真是神来一笔啊!”
皇帝苦世家霸权久矣,但是他能顺利入掌京司就是有世家相助,如今江山还不稳,不宜与世家太逆着来。
当初黎锦跟他谈培养寒门来对抗世家的观点就极对他味,汲取前朝经验,他也没想手段太激进,引世家反感。就想着钝刀子割肉,慢慢来。
可世家也不蠢,皇帝先提办学,提倡培养基层人才,被删删减减相当于驳回了,学院基本还是世家子的事。
主要还是一个,没钱,老百姓也穷,读得起书的真不多。
其次皇帝想用开科取士来代替举荐制,世家们倒也同意,且都觉得是开创先河的好事,但是拿出来的章程,能把皇帝气笑了。
皇帝瞅瞅面前这位大兄弟,慢悠悠从袖子里取出一叠厚厚的纸卷:“喏,你先看此书。”
御史大夫接过展开,先皱眉:“上书人乃是女子?”及至看下去,越看越心惊,越看越沉默,看完,他抚卷叹曰,“若依此书,陛下心愿,不出十年,可完全达成也。”顿了一会,“敢问陛下,不知此女乃是何人?”
陛下笑说:“是谁爱卿就不必管了,你只管去告诉他们,此次开科,只问农事,先稳稳他们的心,让他们好好帮孤把人选出来。”
御史大夫恭身:“是。”迟疑了一下,“陛下想以此为进?”
皇帝一撩眼皮,淡声道:“有何不可?”
“甚妥。”
皇帝这才笑了,君臣又议了一会事,御史大夫自己往头上淋了杯茶水,出极清殿去了。
等他走后,皇帝又展开桌上的折子看了会,掩卷问进来的心腹内侍:“晋王已经走了?”
内侍答:“殿下今早就走了,算算脚程,该是离开京城地界了。”
皇帝叹了口气,小声骂了句:“犟种,以后有他悔处!”
内侍慢声细语说:“这也怪不得殿下,毕竟当初的事,王妃娘娘做的也着实有些过了……”看一眼桌上被皇帝看了一夜现在还在看的折子,陪笑道,“谁又知道,王妃有此大才呢?”
……
乡下,被称有大才的王妃黎锦扛了锄头又在挖蚯蚓。
毛毛细雨,她披着蓑衣戴着斗蓬,和娃娃还有村里的一群娃在挖蚯蚓挖得不亦乐乎。
村里凡有蚯蚓出没的地方都被他们掀了个遍,一行人慢慢就移到路边来。
忽然,远远有蹄声传来,黎锦心说,万掌柜才走,此时还会有谁过来?
手搭凉棚望过去,等人马近了后,看清来人,她表情龟裂了几分:MD,晋王怎么来了???
她马甲掉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