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锦用了点力气,才把扒在自己身上的人撕开。
第一次见这么自来熟的人,她有些崩溃地问:“你为什么在这里?”
程九看起来比她还要崩溃:“汝不知?我给四郎写的信柬四郎竟未看乎?”
黎锦:……
不,她看了,其中一部分。后来见每封都差不多,都是讲他又得了什么灵感,甚或又看了什么美女……她就没看了。
只是回了一封信表示礼貌而已。
话说她当时还奇怪呢,怎么程九收到回信居然没反应,还道对方已经忘了她了呢。
原来人家居然跑到乢县来了。
度过最初惊喜来得太快的崩溃期,黎锦又有了些遇到熟人的欢喜,尤其这个熟人也是个可以抱的大腿的时候。她很快收敛情绪,面对程九的指控,淡定地当作没听见——能不撒谎的时候她还是不想撒谎,很不要脸地继续问:“九郎是此间父母官?”
程九气哼哼地瞪她,扯着她的袖子:“你来!”
把她扯进县衙大院。
县衙大院,徐知剪穿着一身浅青色衣裳坐在堂上听人回事。
黎锦不知道浅青色衣服是官服,但是一看那态势就秒懂程九为什么那么气愤瞪她了。
县官是徐知剪。
好吧,大秦又有点救了。
*^_^*
徐知剪看到黎锦,也很惊讶,将回事人挥退,他起身迎出:“四郎?不意竟在此见到四郎,近来一切可好?”
看,这才是朋友相逢正确的打开方式。
黎锦看了眼程九,彬彬有礼先向徐知剪行礼:“见过县尊大人。”
徐知剪忙扶起她:“四郎见外了。”
三人碰面,叙旧。黎锦这才知道,原来自打过年后,徐知剪就恩荫得了官出仕。
他不想留在京城,家里人又不愿意他离开京城太远,但也同意他出来镀一层金,恰好乢县县令因事被撤,徐知剪就顶上来了。
至于程九,他打着游学的目的,跑徐知剪这“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来了。
⊙﹏⊙
等听完两人的故事,轮到黎锦,又回到了她为什么会在这里的话题上。
自然的,她那个莫须有的“去庙里为家人祈福”的慈爱的祖母又被搬了出来,黎锦道:“家祖母一入冬身体就不大好,愚弟恨不能以身代受,唯片刻不离陪在身侧……”想说人已死,又想起古人是要守孝的,特么她孝期不结庐而居安静守孝,还千里迢迢跑到这来置业做买卖?想死呢?话到临门了硬生生改口,“如今天气日暖,方才好些。”
拿出万掌柜给的介绍信递上去,笑微微殷切地看着徐郎君:“临来乢县前,万掌柜着我拿此信来找乢县令,不意县令公竟是徐郎。如此,就请县尊大人允我所求啦。”
徐知剪接过信,看后惊异地问:“你要租地?还要买牛?”
黎锦点头。
程九终于能插上话了:“何以租,不买耶?”凑过去,看了信,一副“你是蠢蛋吗”的样子,“还要的尽是荒山、野地?!!”
那惊叹的表情,颇有点晋惠帝“何不食肉糜”的感觉。
特么她要有钱,有大腿在手,她也想捡好的田要啊!!
而且,对黎锦来说,有原有的地做保障,治理好荒地才能更快见效果,也才能让自己手上更快地握有筹码。
想想吧,全国有多少荒地,如果那些荒地都能变成良田,且产出还不低……嗯,黎锦对自己种田的手艺还是蛮自信的,所以产出一定不会低,到时候,产量提高,耕地面积增加,再想法从海外引进高产的作物,还怕饿肚子吗?
当然,事还没点影,黎锦肯定不会这么说,她叹口气,道:“二位郎君当也知道,我本是一商贾……”
本朝初立,很多政策基本上都是延续了之前的规则,百年战乱,土地兼并越来越厉害,商人没地位但是有钱,很多地就被商人买去,这相当程度上触及了世家利益,所以当时就有王朝出台了政策,商贾人家,除不许出仕外,还严禁土地买卖。
黎锦杜撰的杜四,就是个行脚商,按律,也是不能拥有土地的。
但是她有万掌柜做靠山,万掌柜背后又是皇帝,悄眯眯买或租点田地,完全可行。
尤其是她租地的地方还是个犄角旮旯,那儿很多地原本是有主的,只是战乱洗牌,当时越有钱的没能力护卫自己的财产就越遭劫掠,许多富家就此全家被灭的不知其数。人不在了,地自然就没人种了,其他人便是有心想种却也无力——年轻一点的壮劳力都被一轮又一轮拉上战场,老弱病残能种下多少哦?自然是捡最好的种,余下的,就这么大面积荒芜了。
乢县作为战略要地,被官兵土匪来来回回轮了几遍,荒山野地不计其数,徐知剪上任至今,其他事没怎么做,就一直在统计乢县的荒地人口,准备统计好后再建议朝廷出台相关政策。
拖出乢县地志,他翻到黎锦要的地方,无语:“怎地想到去如此偏远之地租地?”
还不租些好的……这个,有大腿,抱得也很谨小慎微啊。
黎锦微笑:“不拘地方,能得地予我耕种,已属万幸。”
这么想倒也没错,有了地,她就能悄悄改变自己的阶层,哪怕她这一代不能出仕,她的下一代,却完全可以以耕读人家的身份,获取出仕做官的资格。
所以地在哪不重要,种不种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有地!
徐知剪和程九二人自以为自己真相了,倒也没再劝。若是富裕点的地方,黎锦一下要租这么多山和荒地他可能还会为难,那么个穷乡僻壤,徐知剪批地批得痛快的很,批完还说:“四郎与其租地,不若买下来,不管荒山亦或荒地,便是随便栽些树种,于后人也是福荫。”又看了一遍土地志,豪迈道,“我慕四郎人品,此地按律,五千钱,四郎可悉数买去。”
卧槽!
五千钱!
要知道,黎锦不止拿了一大片山头,她还要了她庄子旁边将近千亩土地……那些地平整辽阔,用水问题一旦解决,重新培育培育,就是千亩良田!
居然只要五千钱!
她用力抚了抚胸口,几乎要哭:“没钱……”
皇帝赏的她那一柜子,也就五千钱,她在京城花了一些,即便订制工具加购买糯米和牛的钱,万掌柜不找她要,五千钱她是拿得出,但是她还要考虑后续生产的问题呀,皇帝给她的那个能取钱的符信,她根本没想这时候动用——好钢得用在刃上,那个符信,她不用,那在皇帝那就永远都握有一个人情,用了,人情就没了!
皇帝的人情是那么好有的哦?
所以即便是那五千钱,黎锦也只打算拿出一半,能租多久,先租多久,过后纸坊开工能卖钱了,她再想办法买或续!
谅到时也没人敢跟她抢,不过是价格高点而已。
可现在有一个五千钱就能买到手的机会……她却不能好好珍惜……哭唧唧。
徐知剪和程九都呆了:“五千钱都没有?”
“那……四千?”
黎锦:!!!!!!
“三千五?”徐知剪也很为难,“三千五已是按律能给的最低价钱了,四郎……”
四郎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