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十鸢还陷在刚才的事情中,自责于对沈云澹发了脾气,此刻,和他说话就越发小心,一张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容。
“沈律师,刚才是我口气太冲了。”
她咬着下唇,无措不安的双眼不确定地看他,“多谢你送我来医院,还照顾我。”
女人的声音软软的,像试图取悦主人的小猫一样乖顺。
沈云澹唇畔的笑意加深。
他缓步走过去,在病床前站定后低下头,体贴地帮她掖了掖被角。状似不经意的举动,让女人的视线更加炙热,充满了受宠若惊的感谢。
“程小姐病了,脾气大一些也可以理解。”他抬起淡漠的眸,忽然眼底泄出几分柔情,声线也随之放缓了,“你生病了,我怎么会怪你呢?”
说着,他抬起手掌心轻轻覆在程十鸢额头上。
程十鸢怔怔的看着,有一瞬的恍惚。
几次接触下来,沈云澹给她一种阴晴不定的印象。为了请他接下父亲的案子,程十鸢在背地里没少琢磨沈云澹的性格。可今天沈云澹展现出来的一切,完全颠覆了以往的所有印象。
她从没想过,沈云澹脸上竟能有这么柔和的神情。
一时间,程十鸢心底的愧疚猛增。
看来是她误会了沈云澹。
沈云澹目光扫过,在程十鸢歉疚的面孔上停留很久。
他从来不是善人。
别人给他气受,他必定也要用别的方式索取回来。
早已夜深。
沈云澹只短暂停留了一会,就抬起手腕放到眼底,扫了一眼时间。
“你要走了?”
看到他的动作,程十鸢心慌之下脱口而出,这语气中竟有几分留恋和不舍。
这些天她四处奔波无人可以依靠。人在病中会更脆弱,沈云澹的一些小小关心,短短一会已经让她产生了一丝连她也没意识到的依赖感。
此刻,她确实不愿这个人离开。
沈云澹挑眉,似笑非笑看她:“想留我?”
有意无意间,暧昧的尾音拉长了。
程十鸢不知怎么的,在他似笑非笑的注视下,心跳陡然加快。反应过来后,她立刻低下头,掩饰般抬手将脸侧的乱发拨到耳后。可她慌乱的模样,还是毫无遗漏地收入了沈云澹的眼底。
沈云澹眸色加深,眼底最深处却藏与之相反的冷漠。
“我还有事要忙,可惜今天不能陪你了。”
嘴上说着可惜,沈云澹站起来时却也不见丝毫迟疑。陪她玩了一天,此刻沈云澹眉眼间浮出淡淡的不耐。身上也散发出淡漠疏离的气息。
此刻,程十鸢全然沉浸在患得患失中。
因此,也错过了沈云澹眸中一闪而过的恶趣味。
最终沈云澹离开了病房。
身后,女人的视线却迟迟注视着他。
病房再度陷入安静时。
程十鸢低着头,默默拔掉了手背上的针头。再抬起头时,目光停留在头顶的输液袋上,露出一抹浅浅的讽刺。
输液袋早就空了。
可刚才她分明看到,沈云澹根本没注意到这点。
这个细节足以令她怀疑对沈云澹的判断。
要是她没猜错,方才沈云澹的温柔体贴至少有八成是装出来的。
程十鸢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刚进门,就见到唐姨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唐姨,在这里睡会着凉的,去床上睡。”
程十鸢轻轻摇醒了唐姨,对方在看到她时眼睛明显一亮,接着就关切地拉着她问:“怎么这么晚回来?”
“我做了你爱吃的粉蒸肉,还在厨房温着,我这就给你盛出来。”
见她要去厨房,程十鸢连忙拉住她,轻轻摇摇头,“不用忙,我吃过东西了。”
程十鸢再三解释,唐姨才放弃给她做宵夜的念头。说着,又伸手摸摸她的额头。
“温度是降下去了,还好。”
看着唐姨毫不掩饰的关心,程十鸢眼眶一热,哽咽着抱住唐姨,“只有你是真心对我好!”
她心酸地说出这句话。
唐姨也红了眼,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像小时候一样安慰:“我会一直陪着你。”
“嗯!”程十鸢吸了吸鼻子,收拾好心情。
待唐姨歇下,程十鸢也回到了房间。
正洗漱完要躺下时,忽然接到了好友的一通电话。
“十鸢,我听说你今天去找沈律师的时候晕倒了,现在怎么样了?”
田玉玲刚听人说沈律师抱着一个女人冲去医院的事情,稍一打听,就从旁人的描述中分辨出是程十鸢。于是,她一忙不迭地关心好友的状况。
“只是发烧,已经恢复了。”
程十鸢心头微暖,打心里感激好友的关心。
“那就太好了!我差点以为出事了!”田玉玲拍拍胸脯放心了,接着就转入另一个话题,“沈律师素来是无利不起早的,路过的油瓶倒了他都不看一眼。他肯送你去医院,是不是情况有进展了?”
“还没有。”程十鸢遗憾地说。她也希望沈云澹对她特别,这样救父亲的事情就有望了。可她敏锐的直觉早就发现沈云澹只有三分是真,剩余七分却是假的。
“那,你打算怎么办?”
“继续缠着沈云澹。”
说出这话时,程十鸢斩钉截铁。
眼下沈云澹的态度虽不明朗,可她已经无人可找,只能死磕沈云澹了。况且,沈云澹反复不定的态度虽让她心力交瘁,但也有一线生机。
“有一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田玉玲迟疑着,终究还是把最新打探到的关于沈云澹的消息,如实告诉她,“我老公认识沈云澹以前的同学,据说,他在校的时候,被人利用过差点被绑架——”
又是一条全新的线索。
程十鸢的心猛地提起,就听见电话中的声音继续道,“沈云澹这个人平时奉行的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原则,商业往来的事互利互惠,可要是有人用感情的事情绑架他,恐怕适得其反,会激怒他!”
程十鸢的心狠狠一沉。
用感情的事……利用……
这一桩桩一件件,不就是她正在做的吗!
难道,她在无意中早已踩了沈云澹的雷点?
这个念头冒出的瞬间,程十鸢油然而生一股重重的无力感。
“十鸢?你没事吧?怎么不说话了?”
听着耳畔的追问,程十鸢方才回过神,安抚道:“我没事。”
可在田玉玲放心挂掉电话后,程十鸢却脱力地软倒,手机也从掌心滑落。
这件事,是她做错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