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沈云澹用警告的语气说出这句话后，沈念念沉默了。看了一眼屋内的众人，她垂下睫毛，毫不犹豫的走了出去。
见屋内气氛不对，利风识趣的弯弯腰：“我去劝劝沈小姐。”
说完，他就紧跟着走了出去。
门关上了。
沈云澹这才转过视线，面对沈老爷子。
他抿着唇不语，眼神中却是明显的疑问，等着老爷子说话。
或许是感受到他略显锐利的视线，沈老爷子叹气，整个人像是瞬间苍老了十岁，整个人散发出一股颓然的气息。
抬抬手，他示意沈云澹过来。
沈云澹一步步的慢慢走到他跟前才停下。
“你也跟念念一样，不同意我这么做吧？”
沈老爷子看着自己从小养大的孙子，浑浊的双眼眯了眯，脸上层层的皱纹也跟着动起来。没等沈云澹回答，他已经自顾自的说起来，“敏瑜小时候是个好孩子，家里那么多人，她最喜欢粘着我。”
沈云澹面色平静的聆听。
病房内空荡荡的，沈老爷子的声音激起了回应，一下一下的敲击在人的心口。
“她变成今天这样，我也并非没有过错。”
“当年她为了沈家、为了我付出了太多，是我这个做父亲的没有给她足够的东西，让她满意了，这才有了后面的事情。”
回忆起往昔，沈老爷子眼里涌动泪光。
这么多年来，他并不是不知道沈敏瑜的野心。可他考虑到沈氏的传承，始终无法将家业交到沈敏瑜的手里，这才导致沈敏瑜的执念一点点的助长。
对沈敏瑜私底下做的一些事情，沈老爷子出于补偿，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是，他没想到这也助长了沈敏瑜的恶念。
沈云澹静静的听着，起初心里没有一丝波澜。
后来，随着沈老爷子的讲述，他的心口像是被一根细线牵动着，莫名的跟着难受起来。脑中依旧回想不起任何记忆，可却感染了老爷子的情绪。
他伸手摸着胸口，感受到疼痛，眉头跟着微微皱起。
怎么会这样？
回到容城后，沈云澹和沈念念有了几次接触，也终于见到了沈老爷子。可刚一开始，他心里并没有波动，只是记住身份履行应尽的职责。
现在，却似乎被调动起了别样的情绪。
正在他思索之际，耳边忽然传来了沈老爷子的声音——
“我不想逼你和念念去原谅他们，但我心里实在有亏欠啊！”
沈云澹收回思绪，朝着沈老爷子看去时，却见他眼底含着浑浊的泪水，满脸悲怆，巴掌一下下的拍在胸口，哀叹道，“敏瑜做的事情无可挽回，就让她在里面好好反省。但她的孩子，我要保住啊！”
当年，沈老爷子没能保住沈敏瑜亲自生下孩子。
现在，他至少要保住沈敏瑜亲手抚养长大的孩子。
沈老爷子说得激动，气喘不过来。
“爷爷！”
沈云澹一声惊呼，身体比头脑先行反应，一个箭步就冲过去搀扶住了摇摇欲坠的沈老爷子。沈老爷子急促的喘息，眼睛却牢牢看着他。
沈云澹心口莫名动容，垂下头承诺：“我会照你的意愿做。”
沈老爷子眼角闪动泪花：“好孩子！”
按了传唤铃，医生和护士迅速冲进来为沈老爷子做救护。沈云澹站在一旁静静看着，待沈老爷子状态平稳后睡着，才悄声的离开了病房。
刚一出门，夜风扑面而来，微凉，让人的头脑瞬间为之清醒。
沈云澹看到沈念念独自站在外面走来走去，脸上写满了烦恼。像是感应到他的视线，沈念念抬头看过来后，脸上露出惊喜。
“你总算出来了！”
小步快走到他跟前，沈念念跺了跺脚，抱着胳膊满脸不满的瞪着他。
“现在可以说了吧，到底怎么回事？”
行动之前，沈云澹就和他们讨论过究竟怎么处置沈敏瑜和沈行瑾，早已有了定论。所以刚才老爷子开口保住沈行瑾，她才立刻反对。
却没想到，沈云澹竟然变卦了。
沈云澹黑眸滑过她带着不满的小脸，恍惚了一瞬，仿佛有零星的画面在眼前闪过。可是一捕捉，却又记不起来。
沈念念皱眉盯着他。
怎么回事，明明再问话，竟然走神？
“小舅舅！”她不满的催促了声。
“嗯，我听到了。”收回思绪，沈云澹看了她一眼，淡声将老爷子的话转述。
见沈念念忽然沉默了，又续道，“爷爷对他们母子心里有愧疚，这些事情他不得不做。你要是实在忍不下……”
顿了顿，沈云澹淡淡说，“等到爷爷走了，再对付他也不迟。”
话落，沈念念无语的翻了个白眼。
她确实对沈行瑾做了那么多坏事却被保下有所不满，可刚一听沈云澹说完，她也明白了老爷子的想法。
正要放下，却没想到小舅舅会说这么一句。
无语归无语，沈念念还是放下了。
“既然已经抓住沈敏瑜这个罪魁祸首了，我对爸爸妈妈也算是有交代……”想到早逝的父母，沈念念忍不住眼眶一红，差点落下眼泪。
吸了吸鼻子，她才低头轻声说道：“罪不及孩子，这个道理我也清楚。”
沈云澹看着她心情低落的样子，眼神微微动容，情不自禁的伸出手掌覆在她的发顶，轻轻抚摸了一下。
温厚的触感落在头上，沈念念下意识抬起头来，却见到他尴尬的正要收回手，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小舅舅，你失忆后真是越来越别扭了。”
“想摸就摸，用不着这么装！”
听着她调侃的声音，沈云澹的耳根不自觉发热。
回容城后，他和从前自己认识的朋友、亲人接触过，早已经打消了怀疑，认可了身份。可是没有从前的记忆，对他而言这些人依旧是陌生的。
沈云澹内心深处仍对他们保持着距离感。
而沈念念自来熟的举动，让他感到熟悉又陌生，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了。
正在这时候，忽然手机铃声突兀响起。
“铃铃铃——”
沈云澹收回思绪，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漫不经心的扫了眼屏幕，看清那个名字后，懒散的眼神瞬间回神，将电话放到耳边：“还没睡？”
那头传来一个闷闷的女声，“嗯”了一下后，沉默了好久才说道：
“沈云澹，我们暂时分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