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了几天,程十鸢已经习惯了每天接受检查,再被护工带去外面走一走、晒太阳、吹海风的日子。
这些人虽然不跟她多说话,给她的感觉却和之前被周未明的人看守完全不一样。
不知不觉中,程十鸢卸下了戒心。
想到在容城情况不明的父亲,她心里也有了担心。
一方面,如果程远和程沅父女相认,那么周未明应该是不会对程远动手的。
另一方面,程十鸢心里却隐隐有种不安,总觉得这件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坐在露台上吹着清爽的风,程十鸢神经放松下来,鼓起勇气问身旁的人。
“我能联系外面的人吗?”
话落,她就提心吊胆的等待着。
旁边的护工却是安静了好一会,正当程十鸢忐忑不安之际,忽然响起那个男人的声音:
“你想联系谁?”他语气淡漠。
他什么时候来的?
稍一惊慌后,程十鸢镇定下来。几天的相处,她对这个男人也有了一点熟悉,这人虽然冷淡,但也只是口头上调侃,并不真的会伤害她。
心里有了底气,她的语气诚恳多了:“我想联系我爸爸……他在容城,我不放心。”
男人淡淡“嗯”了一声。
“程远?他没事。”
依旧是惜字如金。
没事……那就好。
程十鸢轻轻吐出一口气。
可听着男人平静的语气,她心头一动,问道:“你一直关注容城的事情?”
关于爸爸的事情,是她临时问起来的。这个男人不需要去查就知道,可见这些事情一直掌握在他的手中。
“我不关注,也会有人通知我。”男人冷淡的说道。
似乎想到什么,他轻嗤一声:“我可是一个很重要的人物。”
程十鸢听得满头雾水。
不过,一些线索却逐渐联系起来——
关心容城的事情,是一个很重要的人物,还把她带到这个地方……这个人,或许跟沈云澹有关系?
想到这个可能,她的心扑通扑通直跳起来,口干舌燥。
“你和沈云澹……”她刚一开口,却被打断了。
“你的眼睛什么时候好?”男人语气带上了几分不耐。
程十鸢结结巴巴:“这、这个我也不能确定……”
医生说这是精神性的暂时性失明,只能给出诊断和建议,至于什么时候能好,却无法预料。
男人摸了摸脸上缠绕的纱布,眼底浮出几分烦躁。
这几天来,他每天都会和程十鸢聊半个小时。可超出这个时间,他却忍不住总是想起她,远远的看着她……
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怎么了,可这个女人的一举一动牵动着他的情绪。
“你最好快点能看见。”他忽然冒出这么一句。
程十鸢心里浮出一团疑惑。隐隐的有一个声音告诉她:这个男人和她的关系不一般。
正在她苦思的时候,忽然身旁的人提起脚步。
“我还有事。”男人落下一句话就准备离开。
“等等!”
程十鸢下意识想要叫住他,可轻飘飘的声音淹没在风中,男人似乎没听见,已经走出了几步。她心里一慌,下意识的就站起来,伸手试图抓住他。
站起来走了几步,冷不防脚下出现台阶!
“啊!”
女人一声惊呼。
脚下踩空,程十鸢从十几个台阶滚落下去。
“十鸢!”
刚走出去的男人听到声音,转头看过去,恰好见程十鸢滚落台阶。几乎是不及思索,他已经脱口惊呼出声,身体也快速的冲过去。
可惜,还是迟了一步。
滚落楼梯的程十鸢额头撞出血,被人一把抱在怀里,耳边是男人急切的声音。
眼前弥漫着血色,视线却渐渐清晰。
昏迷前,程十鸢看到一个头上缠绕着纱布的男人。
他的身形,很像沈云澹。
……
再次睁开眼睛时,程十鸢看着头顶清晰的天花板愣神了一会,才终于意识到——
她能看见了!
“程小姐,你醒了?还好吗?”
耳边响起护工欣喜的声音,将她的视线拉了过去。
第一眼看到站在床边的护工,视线偏移,护工旁边沉默的站着一个头上缠着纱布的男人,正是她昏迷前看到的那个人。
喉咙干渴,她舔舔嘴唇:“能给我一杯水吗?”
护工还没动,那个男人就沉默着去取了一杯水递到护工手里,护工仿佛已经习惯了,顺手拿过来后立刻递到程十鸢的嘴边。
程十鸢眨眨眼,看着杯子里清澈的水,神情却微微恍惚。
她想起来,这几天护工照顾自己的时候,常常会有这样奇怪的一段沉默,然后她要的水、食物、东西,就会被安静的递到她面前。
此前她以为屋内只有护工和自己,并未多想。
可看到那个男人熟练的动作,似乎不是第一次了。
难道,之前这个男人也一直在房间里?
很快,这个猜测就得到了证实。
护工一会就离开了病房,等到饭菜送过来的时候,程十鸢看着面前的桌板被放下,那个男人沉默的将饭菜放到桌上,又将勺子塞到她的手里。
做完这些,他就在一旁安静的注视着她。
程十鸢被那双深邃的眼眸看得头皮发麻。
手指用力握住勺子,才稍微平复下起伏的情绪。
这几天,当护工不说话的时候,该不会都是这个男人在旁边吧?
那……送她去洗手间,送她去浴室的人……难道也是他?
一想到这个可能,程十鸢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说来也奇怪,虽然这个男人的举动像是一个变态,可想到这些,程十鸢除了觉得有点尴尬外,竟然并没有别的情绪。
或许是她走神太久,男人皱了下眉头,将碗推到她手边。
一句话都没说,可程十鸢能感觉到,他在催促她吃饭。
在男人的注视下,程十鸢硬着头皮一口一口吃着食物。
可思绪却飞远了……
这个男人给她的熟悉感越来越强。有时候,她甚至觉得这个人像沈云澹。可是仔细一琢磨,似乎和沈云澹又有不同。
而且……
程十鸢低垂着头吃饭,余光却悄悄瞟过去,扫视他那张被纱布缠住的脸。
如她所料,这个男人确实是受伤了。
也不知道这张脸长什么样?
正在她走神的时候,忽然,男人眼底掠过一抹讥笑,薄唇淡淡问道:“你看见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