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外,晨雾未散。
三天三夜的赶路,马蹄未曾停歇,终于远远望见那座巍峨高耸的京城城门。
沈阳却并未如释重负,反而眉头微蹙,眼中带着一丝疲惫与警惕。
他与章同书骑着马缓缓靠近。
三日风餐露宿,衣襟早已染了尘土,发鬓凌乱。
青衣上沾着一路泥污,整个人看上去更像是逃难的老农与随行的家仆,毫无半点贵气。
“义父,进城之后小心些。”
沈阳压低声音道。
章同书冷哼一声,眼中有着藏不住的不悦与烦躁。
“老夫与左丞相此等贼寇不共戴天!,等老夫见着皇上,定要狠狠参他一本!”
他说到一半,抬眼望向城门口的守兵,话音戛然而止。
只见那座城门之下,站着十来名守门小兵,个个披甲执戟,一脸倦态,打着哈欠。
其中一个领头的约莫二十出头,唇上留着一抹滑稽的稚嫩小胡子。
双眼吊着,颇有些狗仗人势的气焰。
他见沈阳二人骑马靠近,立刻站直身子,将长枪横在面前,大喝一声。
“站住!什么人,来京城所谓何事?”
沈阳连忙翻身下马,拱手行礼。
“这位官爷,小的来京城做生意,还望官爷能通融通融。”
那小兵扫了他一眼,又看向章同书。
只见这老头身形清瘦,满脸风尘,眼神犀利,不禁皱了皱眉。
“哟,就你们穷成这模样,能有什么钱做生意?”
他冷笑一声,枪尖往前一指。
“我看,你们怕不是外地来的流寇,想要混进京师,借机生事!”
章同书本就脾气火爆,此时见这小兵言辞羞辱,眼中寒光一闪,怒气上涌。
厉声道。
“放肆!你可知老夫的身份?”
“身份?”
那小兵打断了他的话,扬眉一笑。
“我看你这老头才是来撒野的吧?穿得破破烂烂。”
“一口一个身份,可把自己当什么官老爷了?”
“来,哥几个,让这老东西清醒清醒,知道知道他是什么身份。”
旁边几个守兵也发出哄笑声,有人甚至已经上前一步,悄悄将手搭在了刀柄上。
沈阳一见不妙,赶紧走上前来,低声道。
“义父,别冲动。”
他转而向那小兵拱手,一脸谦和。
“这位大人,我们确实是连夜赶路,仪容不整,是我等失礼。”
“还请各位官爷行个方便,这是一点儿心意,各位官爷休息的时候去吃吃茶。”
说罢,他悄悄从袖中抽出几张银票,折叠整齐,递了上去。
那小兵眼睛一亮,却并未伸手接过。
而是上下打量沈阳,冷哼一声,嘴角挂起一丝讥讽的笑意:
“银票啊?多少?”
沈阳眉头一动,道。
“三十两。”
“三十两?”
那小兵扬声道。
“你打发叫花子呢?就这点银子,连我们这儿站岗的弟兄一人一口热汤都不够!”
他猛地抬手将银票收进怀里,但嘴上还是不依不饶。
“两个穷酸哪儿来的这么多钱?怕不是路上偷吧?”
“现在赃款充公,还不滚一边去!”
小兵斜着眼睛,语气越来越嚣张。
“老子今天心情不好,偏就不让你们这两只土狗进城。”
“还有你!”
他目光一扫章同书。
“一副倚老卖老的样子,竟敢在老子面前摆架子?”
“今儿个老子就教训教训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老头,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装腔作势!”
话音未落,他身后一名守兵已经拔出腰刀,寒光一闪,作势就要上前。
章同书脸色陡变,怒从心起,他猛地踏前一步,长袖一挥,喝道。
“放肆!”
“义父!”
沈阳大惊,赶紧一把揽住章同书的手臂。
“义父,不可鲁莽,要真打起来,我们两个不占优势啊!”
“都说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若是真和这群人计较,怕是没完没了。”
章同书牙关紧咬,呼吸急促,手中青筋暴起。
而那小兵却被他这架势吓了一跳,随后反应过来,脸色一沉,大喝道。
“来人,把这两个不知死活的贼人给我拿下!”
“竟敢对朝廷命官动手!看他们是贼子假扮,说不定是刺客!”
几名守兵应声而动,纷纷抽出兵刃,将沈阳与章同书围在中央。
沈阳面色变了又变,他看得出来,这群人根本不是为守门尽职,而是借机敲诈。
见他们衣着寒酸,又无熟人引荐,便故意刁难。
但想到他们此行的目的,沈阳还是长吸一口气,将怒气憋到了心里。
他再次躬身,一脸诚恳。
“这位大人,实在是我们二人有急事进京。”
小兵冷哼一声,故作高深地一抬下巴。
“哼,急事?老子不高兴就是天大的急事!”
“我说不让进,你就是皇帝亲儿子也得在这儿等着!”
他恶狠狠地瞪了章同书一眼。
“这老东西敢在我面前动手,我今天非得治他个扰乱城防,妄图冲闯城门之罪不可!”
“来人!把他们的马牵走,先丢进牢里审几日,看他们是不是奸细!”
几名守兵已经走上前来,伸手就要夺马缰。
沈阳眼中寒光一闪,心底急转念头,正思索如何脱身。
他此次来京城虽然已经有了可能身死的觉悟,但绝对不能是窝窝囊囊死在守城小兵的手里啊。
就在气氛剑拔弩张之际,城门侧边忽然传来一声清脆又夹带着难以掩饰喜悦的声音。
“沈阳?真的是你?!”
沈阳闻声一怔,转头望去。
一名身着玄衣、面容俊朗的男子正快步从城门甬道走出,身后跟着几名佩刀侍从,衣着不凡,气度卓然。
那人快步走近,目光灼灼地盯着沈阳,眼中满是惊喜。
“沈阳!果真是你!”
沈阳愣了一瞬,随即眼前一亮,旋即大步迎了上去,惊喜道。
“四皇子……?您怎么会在这儿?”
来者正是当初在青州城化名“黄四爷”的大周四皇子,萧靖庭。
两人因着卖书结缘,甚至当初萧靖庭就有拉拢沈阳的意味。
当时沈阳还未参加科举,所以这件事被推后了。
只是没想到两人会在这个地方遇见。
萧靖庭一边笑着,一边打量沈阳满身尘土的模样,笑中带着关切。
“你这副打扮,还真让我差点没认出来。”
他话音未落,眼角余光忽然瞥见沈阳身侧的那道挺拔却风尘仆仆的身影。
一眼之下,他神情陡然一滞,随即眸中骤然惊讶。
“章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