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大哥朋友给他送票的时间稍晚了些,导致他接上我到体育馆的时候,演唱会都已经开始了。体育馆门前听着好几辆救护车,还有些人熙熙攘攘的从里面出来,薛大哥问了下出来的人,说是里面搭的舞台倒了,还伤了前排几个乘客,到底是取消还是延期,现在谁也说不好,只有先回去等官方的通知。
我朝薛大哥耸耸肩,这下演唱会看不了,可惜了我距天后就这么一步之遥啊。
在回去的路上,薛大哥不知道怎么又说起了过年的事,他没有征求我意见,而是直接像家长一样的说:“小娟,过年跟我们回青山过吧?”
“回青山?”
“嗯,年嘛,还得在老屋子过才有感觉。”
我连忙摇摇头,“不了不了...我要出去旅游。”
“哦,你什么时候走?”
“后天。”
薛大哥短暂的沉默了下,“我想去看看梁于敏,你能带我去吗?”
年前祭奠离世的人,这是青山的旧风俗。难得薛大哥提到这件事,我想我妈肯定还愿意见他,也趁这个机会自己也去看看,点头答应下来,“什么时候?”
“明天吧,一早去看看,下午你开我的车回来,我就在青山等凯北。”
薛大哥把我送回家,叮嘱我明天早点起来,要晚了的话担心我赶不上后天出门。回到家里,小乐并没有出去,而是躺在沙发上看电视。见我这么快就回来,很是高兴的样子冲到门前帮我接外套。
难得有个时间这样安静,靠在小乐的怀里窝在沙发上,什么都不去想就顾着看电视,享受这难得的平静和清闲。其实这样的生活我很向往,如果没有那么多事要做,我甚至会想带小乐一块离开夜场,即使过的清贫,有这样的自在也未尝不可。
和小乐说了明天要出去的事,他也没多说什么,就让我早点休息。只是这种时候怎么可能早休息,一番缠绵后又到了凌晨,这才精疲力尽的说要睡觉。刚关了灯准备睡,小乐的手机响了起来,在他接电话的时候,我敏感的偷偷瞄了一眼,好像是他上次给我看的易姐。
小乐尴尬的看了看我,我微笑点头默认没关系,他才接了电话,“姐...”
“嗯,在家呢。”“这准备结婚的事儿呢。””不用了姐,真不用...你有这番心意就好。”“可能不回来了吧。”“好的,你也要好好的。”
小乐挂了电话,觉得有些歉意的在我额头上吻了下,“就是上次我给你看号码的易姐。”
“我知道,睡了。”躺在床上左想右想,才觉得不对劲。
这易姓虽不算生僻姓,但也不像张姓王姓那样普遍,小乐认识这位易姐的爹是前大人物,而我认识的易副市长他爹也是前大人物。我一下从床上坐起来,“小乐。”
“怎么了?”
“你这个易姐,他是不是哥哥或者弟弟?”
“好像是吧,也是什么领导,不过因为是在职的,她来沙龙的时候很少提起过。”
我不顾翻身起床打开电脑,搜索了下H市25年前的大人物。
结果没让我失望,他果真姓易叫易德成,我还担心会不会是巧合,又搜了下近30年的领导班子,唯一也只有易德成和易云宏两个姓易的。
按王老师的说法,卢祥国的老丈人正是当年的大人物,也就应该是易德成。那小乐手机里的易姐,有一半的可能性,就是我妈日记里那位推门而入的女人。
我又随手搜了下卢祥国的资料,奇怪的是领导班子里,历届根本没有一位领导是叫卢祥国的。但从我妈的日记到梅姨到梁叶荣再到王老师,每个知道我妈过去的人,都说那男人叫卢祥国,怎么也不可能搞错吧?
那么,唯一就只有一种可能,易德成大怒之后,从职位到档案直接把卢祥国给抹了。也就是卢祥国曾经是他女婿这事,还有在文化局做领导这事,被彻底雪藏了起来。
合上电脑回床上,“这个易姐的情况,你都知道多少?
“怎么了?”小乐看着我奇怪的举动,“她平时好像没什么事,也没听说老公,只知道在H市有两栋写字楼。”
“写字楼叫什么名字?”
“这个...我不是很清楚。”小乐看我焦急的样子,也跟着担心起来,“你想了解什么?或许我可以帮你问问。”
“没什么,改天再说吧。”小乐的问,当时不会是打电话直接问,有的很详细的情况,也只有像我们现在这样没有隔阂的时候,才好从侧面问的。
晚上又是失眠,艰难的到天快亮的时候才睡着,一睡着又是噩梦。
梦到卢祥国和我妈还有易姐,只是卢祥国的脸很模糊,他质问我妈为什么不把我送他那儿去,他说他不知道有我这个女儿,要知道的话一定接我走。
易姐在旁边打我妈,骂她贱人,然后我妈又要拉我走。
然后我又哭,最后在小乐的怀里哭醒了...
小乐见我醒了,指了指旁边的手机说,“响了半天,看你做着噩梦呢,也没敢叫你。”
我拿过手机一看,才不到7点:“薛大哥,是现在出发了吗?”
“我这刚收拾好,想着先给你来个电话让你起床,大概半个小时后我到你那边。”
挂了电话,小乐帮我擦着脸上刚才哭过的泪痕,“什么时候回来?”
“最迟明天吧,等我这趟回来,就哪儿也不去了。”
“嗯,我在家等你。”小乐像个小媳妇般的。
收拾完下楼,薛大哥也刚到的样子,我们在A市随便吃了碗面条,就急着往青山赶。昨天的失眠让我出A市不久就开始睡着,一直睡到薛大哥叫我,“小娟醒醒,咱们到了。”
醒来才发现,都到公墓停车场了。我们去门前买了些‘年货’后,带着他找到我妈的墓碑前。我准备把年货都摆放上去的时候,却惊讶的发现墓碑上多了几个字——夫卢祥国。
我定睛看了好几眼,确定那真的是有人刻上去的不假。
薛大哥看我放东西的手悬在半空,“看什么呢?”
“没...没什么。”我怕薛大哥看到碑上的字,特意把买的花立着放,正好把那几个子挡住。才回到薛大哥身边,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心里默念着平时要说的话。薛大哥的神色也很凝重,我想他应该和我一样,也在心里和妈说着什么。
离开公墓后,薛大哥把车开到他郊区的家,要留我吃了午饭再走,我推迟说我还得去看个阿姨,已经约好在那边吃饭。
薛大哥把车交还给我,我连忙重新返回我妈的墓碑前,又重新看了看那几个字,这次看得仔细,也发现了和墓碑上原本的字体明显不同,一看就是后来加上去的。
我找到墓园的工作人员,把他带到我妈的碑前,指着上面的字字问,“这是怎么回事?我一段时间没来,怎么会在碑上多了字?”
工作人员一开始开不信,仔细的辨认了下,“倪女士,这事情我先记录下来,后期我们会调查下,一旦有了消息,会随时与您取得联系的。”
墓园方的回答很官方,但我也没办法要求他们做什么,只好再次留了电话拍了照片留底,让他们先查看监控,一有消息一定要马上通知我。
我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出的墓园,又是怎么到的车上,脑子里乱糟糟全是那几个字的影子,这到底是谁来刻上的?难道真是卢祥国?可是,如果他知道我妈在这儿,怎么也会找到我才对啊!我趴在方向盘上,无力的哭着大喊,“卢祥国,你他妈到底是谁,到底在哪儿?”
隐约感觉车外站了个人在敲打玻璃,我摇下车窗,“有事吗?”
这人穿着墓园的工作服,但不是我刚才找的那人,他从手里递给我一封信,“倪女士,这是前段时间有人寄到墓园的信,我们尝试拨打了您的电话,一直都是关机。刚才同事说您来过,我这才连忙给您送了过来。”
给我电话关机那应该是我住院那段时间了,可是什么信怎么会寄到这儿?我疑惑的结果信封,信封上的收件人是梁于敏,另外还有一排小字:请务必梁于敏亲属亲启。
我敏感的觉得,这信应该和墓碑的上字有关系,叫住刚要转身的工作人员,“墓碑上那字的事,大概什么时候能给我回复?”
“抱歉,这个我们只能说尽快,最早的话也得年后去了。”
我重新关上车窗,战战兢兢的拆开信封,抽出里面的信纸,只见上面写着:“深切悼念爱妻梁雨娟,夫卢祥国。”
尹梓稍微沉默了下,“新年好。”
人有时候很奇怪,当尹梓在我面前像以前那样说爱我的时候,我会想要逃避,逃得远远的。而他真的如我期待有了距离感时,我又不免有点小失落,“新年快乐。”
“他呢?没在你身边吗?”看来这两个月,尹梓已经接受了我身边,有了左陌苒的事实。
“没...”
“小娟,你能答应我一件事情吗?”
“什么?”
“我打算明年就回国,你能等我回来之后再结婚吗?”他似乎已经确定,左陌苒就是我的归属。
“我...”我想说我不会和左陌苒结婚,但话到了嗓子又觉得这是给了他希望,“再说吧。”
“那你结婚的时候,能提前通知我一声吗?”
“好。”
这样的对话实在无聊,随便扯了几句,我谎称想要睡觉就挂了电话。
我不知道怎么表达此刻的心情,就是觉得烦乱。我不知道尹梓现在在想什么,我更不知道他说让我结婚的时候通知他是什么意思。但我知道,我永远没有了可能成为他的新娘。
失眠,又是失眠。
我翻出我妈的日记,又重新翻了一遍。
再看日记的时候,感觉她对卢祥国的爱,并没有我第一次看得那么深。隐隐约约之间,似乎从表述的卢祥国那儿,看到了丝丝薛大哥的影子。
日记没变,或许是看日记的人心情变了。
若不是和尹梓重逢,若不是今晚这通电话,我定是不能理解我妈当时的心情。但命运终究那么残忍,同样的遗憾,同时发生在我们母女两人身上。
天亮的时候才总算迷糊的睡了过去,醒来又是傍晚。
到客厅看了一圈,小乐还没有回来。
可是前天我明明告诉过他,我或是昨天或是今天会回来的。
我心里有了点担心,怕他出门的时候碰到什么意外,而且前段时间金鼎都在传,某个城市有男模过劳死。想到这儿,害怕他离开我的恐惧顿时袭来,连忙拿拨打了他号码。
手机响了一遍被挂断,随即门被打开。
小乐看到坐在沙发上的我,很是吃惊,“你回来了?”
“嗯。”我心里不痛快,自然也没什么好脸色。
小乐连忙走到我身边,“回来多久了?饿了吗?我买菜做饭去。”
我冷冷的说:“昨天回来的。”
见我脸色一直不好,他想着我也是有些生气的,况且我昨天晚上回来,到现在都没给他打过电话。他在我身边坐了下来,“我去H市找易姐去了。”
听到这个名字,我几乎都要蹦了起来,“什么?你去找她。”
“对不起。”小乐低着头。
“呵呵,没事。”我恢复了正常,“她是你的客人,这没什么的。”
“我只是想帮你多打听点事...”小乐双手捧着我的脸,很认真的说:“我知道你前天在电脑上一直在查易姐他们家人的信息,我不想看到你不开心,尤其是和我在一起的时候还那么不开心。我不管你怎么想我,怎么看我,我只是想帮你,也只能这样帮你...”
我喃喃道:“谢谢你,小乐...”
他没有回应,抱着我的手有些僵硬,而后忽然把我推开:“汐彤,今天不行。”
我连忙离开了他的脸,哆嗦着手点燃一支烟,深深吸了一口,“我知道。”
“对不起...”
我们俩竟是那么的像,甚至连想要达到目的的时候,用的手段都是一模一样,因为我们没有了其他,唯一能利用的,不过就是先天带来的这身皮囊而已。
我没有问他在易姐那儿问到了什么,小乐也没说。
或许他想要打听的,易姐还没能全部告诉他,既然他是在做这件事,等他想告诉我的时候,自然会告诉我。晚上我们是和衣而睡的,我终还还暂时没能在跨过这道坎,虽然这终究是我们俩躲不开的事实。但它原本都是心照不宣又没捅破的纸,而现在被小乐捅破,我显得有些无所适从。
睡眠总是会改善很多情绪,中午醒来后昨晚心里的阴霾也散了很多。
今天A市的阳光出奇的好,趁小乐准备午餐的时候,我坐在阳台上的躺椅上,享受这冬日里的些许温暖。闭上眼睛,仿佛又回到了在拉萨的那段很惬意的日子。
这一想就让我不能自拔,冲到厨房门口对正在忙碌的小乐说:“你陪我去拉萨过年吧?”
“拉萨?”小乐放下手里的东西,转身疑惑的问,“怎么忽然想起去那儿?”
“就是想去,怎样?”
小乐的脸色稍有了变化,好像不是特别愿意的样子。
我有些失落的说:“要不你回家吧,我自己去。”
“我陪你去,什么时候出发?”小乐终还是妥协了。
见他同意,我真恨不得能马上飞过去,“我先看看机票去,要是下午还有航班,我们下午就走怎样?”
“嗯。”
这个时间去拉萨的人特别少,所以机票一点也不紧张,下午的几趟航班都还有余票,我定了最后一班5点的。订好之后,我就迫不及待的开始收拾东西,想着会一边晒着太阳一边看远处的雪山,就觉得心情特别的好。
从我定了机票之后,小乐好像就有了变化,不过我顾着自己也没去多问。
好在这次的航班没有晚点,7点准点到达拉萨贡嘎机场。
走出机场,迎面就是一股寒气,太阳已经躲进了雪山背后,不过把雪山映衬得特别漂亮。
有了上次高反的经历,我这次上飞机之前就服了抗高反的药物,再加上不是第一次进来,所以没了上次那么厉害。我紧紧牵着小乐的手,在这样一个对我们而言都完全陌生的城市,终可以放开所有的一切,在这蓝天白云雪山之间,真正像恋人一般的游走。
和上次不一样的是,这次的拉萨人好像更少了。不过没关系,我正喜欢,本来这种纯净的地方,就不应该有那么多浮躁的人群才对。要是多了都市的气息,就会少掉它的本色。我们还是住进了上次住的云宾馆,因为我特别喜欢那儿的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