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后，郑贵妃浓妆艳抹坐在慈宁宫里一脸惊讶，“太后的意思是，想将户部尚书家的楚大姑娘许配给泰儿？”
郑泰，正一品骠骑大将军嫡孙，正二品龙虎将军嫡子，也是她的亲侄儿。
“论门第，郑家满门忠勇。论才学，泰儿是老七的伴读。再论品貌，贵妃娘娘的侄儿能差到哪里去？”徐太后满脸慈爱，说得冠冕堂皇，实际上她很清楚郑泰是个什么货色。
只有一条胳膊，双腿残废，连命根子都被一刀切断。偏偏还暴戾成性，虐死的房里人能填满几口井。
特意给楚曦选这么一门好亲事，与其说是结亲，不说是联手折磨死她。
毕竟那小贱人如此让越王母子没脸，郑家肯定也对她恨之入骨。她这个太后出面牵头，相信郑家也乐意配合。
郑贵妃果然面上一喜，但同时还有些担忧，“如此甚好，可是……楚尚书会同意吗？”
自从千秋宴后，郑家私下派出不少眼线到楚家去打探。偏偏那楚曦刚从尼姑庵回来，近身的人不多嘴巴还很严实。折腾了一圈，竟没打探出她身上究竟有没有什么印记。
她正头疼呢，想不到太后竟然率先出手。
结亲确实是个好主意。
只要入了洞房，大可名正言顺将她里里外外看个精光。到时候，任楚曦有天大的本事，也只能老老实实困在郑家后宅里任由他们拿捏。
无论她是不是当年那个阴魂不散的女孩，等风头过后，都可以悄无声息的……
让她消失。
“户部尚书不过二品官，郑家何等的门第？想与郑家结亲的官宦人家多不胜数，孰轻孰重相信楚尚书心里明白。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既是你情我愿的事，即使是陛下也不能坏人姻缘。”徐太后早就在心里盘算得门清，笑得像一位慈爱的老母亲，“更何况，哀家乃先帝原配，名正言顺的母后皇太后。骠骑大将军府为国尽忠鞠躬尽瘁，嫡孙至今未婚，哀家为朕家寻一门门当户对的亲事，谁也不好说什么。”
郑贵妃自然明白她的意思。
让郑家先威逼利诱，实在不行，还有她这个太后一道懿旨。
这老太婆自己跟皇帝水火不容，不愿意明着撕破脸皮便找郑家来出头，真是好算计。不过，还真合了她的心意。
罢了，各取所需而已。
“太后英明。”郑贵妃站起身行礼，娇艳的红唇勾出一抹阴冷的笑容。
偏殿里，一名太监端着汤药走进去。
见四下无人，凑到谢奕耳边低声耳语，“殿下，太后和郑贵妃打算将楚曦姑娘……”
他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取出一条手绢漫不经心擦拭着修长的手指。
郑泰，就凭他？
……
皇宫的另一边，明德帝在御书房召见楚曦。
正好有人在里头议事，她只能在外面等着。过了好一会，一名身穿铠甲的青年男子才走出来。
身材魁梧相貌堂堂，腰上挎着两把长刀，威严的气度令人望而生畏。
是禁卫军统领秦重。
“楚曦姑娘，陛下有请。”李公公也跟着走出来，态度和蔼，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
“多谢公公。”
楚曦若无其事走进去，正好与秦重擦肩而过，低低的声音在她耳边一闪而逝。
他说，“烦请姑娘照顾筝儿，我会报答你的。”
李公公走在前头不远不近的距离，楚曦知道他听不见自己的动静，眉毛一挑淡淡道，“我自然会照顾好自己的朋友。”
秦重背对着她继续往前走，脚步沉沉的，“多谢，来日必报。”
楚曦笑而不语。
当初她在卫国公府的诗会上跟谢昊针锋相对时，赵莞莞曾经试图出手帮忙。胭脂阁开业的时候，她大约是担心有人找麻烦，特意诓了赵丞相一副字。就冲这些，不需要秦重说，她自然也会投桃报李。
跟着李公公走进御书房，明德帝正坐在书案前批阅奏折。脸色凝重，下笔之前还左思右想，看来是遇到什么为难的事。
“姑娘先等等。”李公公深知他这时候需要安静不敢打扰，安排楚曦在外间等候。
“有劳公公。”楚曦轻声道谢低眉顺眼退到旁边，心里却在猜明德帝究竟是为什么事烦恼。
最近朝野上下一片太平，北方遭了点不大不小灾也解决得有条不紊。能让陛下如此忧心，十有八九跟东边的战事有关。
他刚才正在见秦重，不知道两者之间有没有什么关联？可是禁卫军统领只负责保卫皇城安全，跟外头的战事关系不大啊。
算了，这些事心里有数就好，贸然探寻会被打的。
楚曦干脆眼观鼻鼻观心站那，百无聊赖好一会，突然瞄到明德帝手边的桌子上放着几盘精致的小点。她眼珠子一转，蹑手蹑脚摸过去。李公公发现不对想阻止却来不及了，她已经飞快的伸出手摸走一块马蹄糕塞进嘴里。
李公公：“……”
见明德帝没动静，楚曦又鬼头鬼脑摸走一块。
试探了两次没被抓到，她胆子也大起来，干脆踮起脚去够摆在最里面那盘鸡油卷。
金灿灿的，看着就令人食指大动。
就在终于拿到心仪的点心时，啪的一声
“啊……”楚曦的手背被打了一下，大叫一声缩回手。
“哪来的小耗子？”明德帝笑着抬起头，正好看到她嘴巴塞得鼓鼓的，嘴角还沾着糕点的粉末，像极了偷吃的小老鼠。
他忍不住笑出声，“李富贵，给她倒盏茶，别噎着了。”
李公公在心里啧啧称奇。
楚曦不愧奇女子也，别说大臣家的女儿，陛下膝下那么多皇子皇女皇孙，没一个敢偷他点心吃的。她不但偷了，竟然还屁事没有？
不过……
威严的老父亲忙着处理公事，活泼的女儿在旁边偷点心吃。在平常人家司空见惯，但陛下这辈子，从未享受过这样的天伦之乐。
他也把年纪了，或许就是因为不曾有过，所以才稀罕吧。也不知道这楚姑娘究竟是有意还是无意，总之陛下高兴得很。
“鸡油卷……”当事人若无其事，可怜兮兮又怨念的看着那盘点心。
“一边吃去，别打扰朕批奏折。”明德帝把鸡油卷随手丢给她，眼神很嫌弃脸上却笑得开心。
“谢陛下。”
楚曦把东西往手里一捧高高兴兴走开，转过身时，眼中的幽光竟有些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