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你缺女儿那就给你一个贴心的女儿,缺天伦之乐,那就送你一份天伦之乐。
至于里头有几层套路,还是不知道的为好。
半晌没有听见她的动静,一直埋首奏折的明德帝悄悄抬起头,正好看到楚曦已经在外间坐下,一盘黄澄澄的鸡油卷放在膝盖上。她拿起这个看看,又拿起那个望望。似乎对比了好一会,最后选中其中一个一口咬下去,笑得又满足又惬意。
虽说已经是成亲的年纪,在人前也是风采斐然胆大包天的,可到底还是个孩子呢。
明德帝无奈的笑了笑,低下头继续批阅。
等处理完手头上的政务,她的点心也吃得差不多了。
明德帝见她模样可爱,阻止李公公通报自己站起身走过去,“好吃吗?”
“宫里的点心当然好吃。”楚曦说完才反应过来,忙放下捧在膝盖上的盘子站起身尴尬一笑,“大叔……不对,陛……陛下,您怎么来了?”
明德帝挑眉,“这是朕的御书房,朕为何不能来?”
“额……”楚曦顿时有点尴尬,眼珠子一转赶紧扶着他坐下,“呵呵呵,陛下辛苦了,来,臣女给您锤锤。”
明德帝还来不及受用,就听她暗戳戳道,“陛下,还能再来一盘吗?”
他故意拉长脸,“怎么?你讨好朕就为一碟鸡油卷?”
楚曦面不改色的说,“当然不是,听说宫里的点心可好吃了,臣女都想尝尝。”
明德帝哭笑不得,“李富贵,到御膳房要些点心过来。若不好吃丢了朕的颜面,让他们自己看着办。”
“多要些咸味的,最好有咸蛋黄酥。”楚曦毫无愧色的收下,还趁机提要求。
“楚修远连点心都供不起你不成?”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再次让明德帝哭笑不得。
“陛下赏的能一样吗?天恩浩荡我得好好受着。”她喜滋滋的说,一点都不掩饰自己的贪心。
“楚修远就是这么教你的?”从满朝文武到后宫嫔妃,都在他面前装谦卑大度懂事。她倒是坦诚,贪心都贪得理直气壮。
楚曦噎着了正喝茶,头也不抬的说,“我五岁就被送到尼姑庵,他从没教过我一天。”
明德帝奇道,“哦?如此说来他是个失职的父亲?”
“若不是我命大,根本活不到今天。他何止失职,简直是失败中的失败。”
“这么说你怨他?”
“何止是怨,我简直是恨他,恨之入骨。我这暴脾气,无数次想跟楚家老死不相往来。”楚曦顿了顿,半真半假的说,“不过,我爹这个人死脑筋,而且愚孝。很多事情并非是他的本意,自从上回赏花宴结束我落选,楚家上下都闹着要送我走,他站出来维护我之后就不恨了。毕竟人活在世上,要负责,要尽孝,要为官,还要做人,总有身不由己的时候。”
明德帝若有所思打量着她,“身不由己,身不由己啊,这个词用的好。”
楚曦擦擦嘴,笑着抬起头说,“他为人父也为人子,还为人夫,总不能只为我一人而活。”
“有女如此,楚修远真是好福气。”若公主们能这样设身处地为他着想,也许就不会有这么多悲剧。明德帝听完沉默了许久,最后长叹一声。
“不,他每天都在为管不住我而焦头烂额。”楚曦正色,严肃的说。
“哈哈哈……”明德帝一愣,哈哈大笑起来,“也是,谁家有你这么个女儿都头疼。朕原本还在想,你竟敢胆大包天违背律法献策论,楚修远难辞其咎。可你这么一说,朕竟不忍心让他为你担责。”
“献策论?我没有啊。”楚曦这次是真懵。
“哼,你自己看。”明德帝说着,将一本奏折甩到她面前。
楚曦一看就忍不住扶额,“这个……是我写给孙博文的范文,怎么到您这来了?”
事实上这篇文章是休夫案时她拿去套路孙太师那篇,没想到他竟然直接上达天听。当然,打死也不能承认。
明德帝也没有要为难她的意思,正色道,“如此说来,你承认这是你写的?说吧,你师傅究竟是谁?”
楚曦疑惑,“我师傅?”
明德帝翻开那篇策论啧啧称奇,“看看你这手铁画银钩的字,再看看这锦绣文章,傅青彦都要自惭形秽。”
别这么夸朕,朕会膨胀的。
明德帝见她不答话,好整以暇看过去,“听说你骑射赢过沐珩,对对子赢过齐天佑,连投壶赌博都比别人强些?甚至还被人以讹传讹误认为是楚修远的私生子?满燕京的贵族子弟,提起你都要抖三抖?”
那日在千秋宴他怀疑自己曾惊为天人的策论是楚曦所写,特意派飞羽卫去查查此人。一查才知道,楚曦哪是一般人?
跟她做那些惊天动地的事比起来,跟老七作对真算不得什么。可惜是个女子,若是男子,恨不得立即招揽为己用。
被当面这么夸,楚曦怪不好意思的,“哪里哪里,是大家抬举我而已。”
明德帝继续饶有兴趣的盯着她,“朕实在很好奇,什么样的人能教出你这样的弟子?”
“这个……”楚曦面有难色,“我师傅原本就不为人知,更何况她们……她已经不在世上,我就算说了您也不知道啊。”
明德帝挑眉,“你不说如何知道?”
楚曦不敢太逆他的意,只好透露出其中一个名字,“庞露,我的恩师叫庞露。”
“女子?”
“一个古板严肃的老太太,她有咳疾,已经故去。”从小到大她一共十几二十个师傅教导,其中影响最深远的当然是庞太师。
庞太师对于她,就好像孙太师对于陛下。亦师亦母,养育之恩和教导之情,一辈子都不敢忘。
明德帝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啊,怪不得你对老六如此关照。”
楚曦也不遮掩,耸耸肩大大方方说,“这也许就是缘分吧,人海茫茫,我就想好好照顾他,见不得有人欺负他。”
明德帝看她一眼,若有所思道,“所以为了他,你甚至不惜算计老七算计朕?诗会上那些话,是故意说给朕听的吧?楚揽月,你怎么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