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芷兰笑着说,“鳏夫续弦是天经地义,寡妇再嫁就是罪不可恕,凭什么?”
金玉珠非常赞同,“既无明文规定不可改嫁,那由鳏夫可续弦推论改嫁合法。”
楚曦:
不愧是朕精挑细选选出来的,果然不是普通人。
不多时,采莲等人也回来了,顺手逮回唐老太太和村长。
经分开审问,阿喜说的情况基本属实。
虽然唐老太太狡辩他儿子是被毒死的,不过漏洞百出纯属狡辩,被张芷兰一通吓唬也就不情不愿承认是自个病死的。但一口咬定阿喜是她花三吊钱买的,生是他们家的人死是他们家的鬼,她通奸就该浸猪笼。
好不容易跟她说通首先这不是通奸,其次,浸猪笼是犯法的,唐老太太有点怕杀人偿命也松口了,前提是阿喜必须给她们家传宗接代,至于方式,就是在她儿子的堂兄弟里找个人借种。改嫁什么的想都别想,阿喜就算埋到坟堆里,那都是她买回去伺候儿子的媳妇……
“要不是我穿着这身官服,我早就打他了……”张芷兰娇滴滴一个千金小姐,愣是被她气得爆粗口。
“我穿着这身官服我也打他了。”采莲负责审问村长,他的态度跟唐老太太基本如出一辙,虽然是个村长认识几个字,但同样怎么说都说不通,还扬言要告他们非法拘禁。
“阿喜好歹是个人,在他们眼里怎么跟牲口似的?”金玉珠着实想不通。
“如今说这些都没用,想让唐老太太同意她儿媳妇改嫁基本不可能,我们只能采取别的办法。”
张芷兰说完,下意识看向楚曦。其他人也跟着看过去,毕竟她才是主事,而且对这种事有经验。
楚曦正专心研究叶子戏,“你们看我干啥?自己拿主意啊。”
张芷兰心里早有成算,斟酌着说,“我原想着最好能调解,让唐老太太同意阿喜改嫁,婚后夫妻俩一起奉养她,也算一桩两全其美的事。可老太太和村长这个态度……阿喜是寡妇,与情郎清清白白,算按民间礼法也不能定义为通奸,唐家明摆着欺负她无依无靠。如今还在我们胭脂府撒泼耍无赖,似乎吃定我们拿她们没辙。”
“且不提这是我们胭脂府的第一桩案件必须办好,说通奸就通奸,说浸猪笼就浸猪笼,这种无端迫害女子的歪风邪气简直无法无天,也该好好压一压了。无缘无故浸猪笼等同杀人,可以告到京兆尹府。”
金玉珠叹口气,“不错,咱们救得了一个阿喜救不了十个百个,不如从根上压一压这股乱七八糟的歪风邪气。我隔房堂姐就是去给人冲喜,面都没见过就守寡,比阿喜还可怜,要是能改嫁我头一个给她说媒……”
其他人纷纷认同。
楚曦终于放下手里叶子戏,好整以暇说,“那你们还愣着干什么?上啊。”
说干就干,张芷兰找隔壁宗政司借了几个兵,火速把阿喜的情郎找到胭脂府。他本身就是走投无路,吕先生一提当即同意上告。
第二天,京兆尹廖大人又双叒叕收到一份很奇葩的状纸。
原告是某寡妇和她的情郎,两人因私奔被抓回去浸猪笼,状告婆家和村里人杀人未遂。
“噗……”廖大人把嘴里的茶喷出来,还没看原告就铁口直断,“是楚尚仪,绝对是楚尚仪怂恿的。”
无论私通和私奔,在本朝都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若是够烈性,被抓到就该一头撞死,浸猪笼没死反过来告婆家杀人未遂是什么操作?
消息不胫而走后,满燕京一片哗然,纷纷表示鄙夷这俩奸夫淫妇。
本朝女子讲究的是贞洁,清白,颜面,寡妇与人私通私奔本身就够难看的了,被浸猪笼还有脸告杀人未遂的绝对头一遭。
呸,要点碧莲啊。
两个当事人被楚萱接回家里住着还真什么都不知道,直到上公堂那天才露面。
楚萱自己受过这个罪,提前用棉花把他们俩耳朵堵上。阿喜和她情郎大约能看见大家指指点点还有吐口水的,却压根听不到他们在说些什么。
再说廖大人,一看今日楚曦没来还有些奇怪,“不是你们胭脂府递的状纸吗?楚尚仪怎么没来?”
“下官张芷兰,胭脂府六品典仪,专司刑律。”张芷兰行个礼,说完还认真地对围观群众高声道,“各位姐妹都听见了吗?以后告状找我。”
吃瓜群众再次一脸鄙夷。
现在的小姑娘一个比一个不要脸,以前有休夫的,今天竟然还有私通私的理直气壮的。
呸,什么乱七八糟的胭脂府,一群女官,看着就不正经。
“肃静……”随着一声惊堂木,案件正式开审。
作为原告讼师,张芷兰主要主张三点。
第一,通奸指有夫之妇或有妇之夫与他人发生不正当关系,阿喜是寡妇,大春是光棍,而且两人也没有任何不正当关系,那么通奸一说就不能成立。
第二,唐老太太强迫她借种生子,这种事比过继还荒唐,参照某某条律例可以定论为逼奸。阿喜不从,所以才和大春一起走。可以说他们私奔,但也可以说是阿喜被逼无奈,大春行义举……
第三,既然没有通奸又没有私奔,浸猪笼一说就算按民间习俗礼法也无据可依。
另外,为什么会突然逼奸阿喜?这背后有没有其他不正上交易。
廖泽成原想着楚尚仪没亲自来或许会轻松一点,张芷兰刚说完他就懵逼了。
怪不得能成为胭脂府掌管刑律的女官,嘴炮起来真特么是不输楚曦,甚至律书和案例读的比她都多。
不过这些话也有道理,仔细一审问,发现什么借种就是个幌子,主要是阿喜亡夫的堂哥,也就是村长家的儿子贪图她的美色想弄到手,还私下给过唐老太太一两银子。要不是大春碰巧撞上,阿喜就被他糟蹋了……
之所以那么急着要浸猪笼,是因为大春总给某尚书府送猎物听到过些闲话,企图到胭脂府去告他们。
一出伦理案件,就这么活生生被审成刑事案。
围观群众更是傻眼。
他们可都是带着批判不屑的态度来看热闹的,最后怎么变成这样啦?
廖大人也很懵逼,按理说案情特别清楚,问题就在于……这个案情太奇葩,这先例一开,真通奸真私奔的反咬一口告婆家岂不是乱了套?
他只好惊堂木又一拍,“容本官好好想想,择日宣判……”
说是好好想想,其实是赶紧上报刑部。不是什么大案要案,勉强算个奇案。
勤政殿里。
明德帝三日罢朝已过,正忙着处理积压的公务,从一大堆奏折里抽空抬头看楚曦一眼,“听说你最近又弄出个奇案,怎么得空进宫?”
张芷兰认为这个案件可以跟其他案件一样达到破而后立的效果,故意到处宣扬,传到陛下耳朵里一点都不奇怪。
楚曦神神秘秘说,“臣有事找您,十万火急的大事。您能不能将我家阿奕,还有刑部的张尚书叫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