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曦端起茶抿一口，好整以暇的说，“如果臣没记错的话，名正言顺认一位公主或皇子，需更名录入皇家玉蝶，再拟定封号，赐以印绶、封地食邑，最后还要敬告列祖列宗再昭告天下。请问陛下，这些章程您做了哪样？”
原来她并非是心存怨恨，只是想要这些而已？
明德帝又惊又喜，急忙拍胸脯保证，“你放心，你是名正言顺的公主，朕断不会让你受委屈。”
午膳后，楚曦一如既往帮着处理政务，起草诏书，跟平常没什么区别。若非要说有什么区别，就是今日事情特别多。
在郑家的事情上，明德帝一连发下三道圣旨，其中包括让辰王和康王主审。当然，抄了郑家九族，一律下大狱也是免不了的。
圣旨送到辰王府时，谢奕依旧昏昏沉沉躺在床上。
他昨天晚上吐了几回血之后就开始发烧，凌晨时分，又断断续续开始咳起来。
林太医里里外外忙碌一夜，又是灌药又是扎针的才勉强稳住病情。
拿到圣旨后，他一个人愣愣坐在床上许久，才沙哑着嗓子缓声道，“父皇给我这么好的差事，于情于理……咳咳……我是不是都应该亲自入宫谢恩？”
傅青彦下朝后直接过来，这会还守在旁边，“谢恩何必急于一时？你还想不想好了？”
“不想，不如……咳……死了算了。”
“……”傅青彦自然知道他是伤心了，无奈叹口气，“殿下您要保重自己，若您有个三长两短，楚尚书……不，公主也会难过的。”
谢奕苍白着脸垂下眼睑，“青彦，如果你是我你会如何？”
傅青彦讪笑，“你知道的，臣这个人一向……博爱。实在得不到，又何必强求呢？”
“如果我一定要强求呢？”
“嗯？”
谢奕的目光逐渐变得阴沉，透出几分偏执的疯狂，“我想要的东西，一定要强求，哪怕……天理难容。”
傅青彦：“……”
就在他愣神之际，谢奕已经恢复往常的模样。望着窗外飘雪，沙哑的轻声笑起来，“下雪了，真是个好日子。”
傅青彦：“？？？”
所以您到底想做点什么？？？
辰王府的马车在宫门口停下时，雪已经下大了，漫天飞舞的飘雪几乎模糊了视线。
谢奕从孟冬阳手里接过伞，自己撑着伞走进去。
从宣武门进宫的路一向不好走，可从小到大都是他自己一个人走，今日也不例外。
走到勤政殿门口时，地上已经铺白。
谢奕停住脚步，把伞往旁边一丢站在雪地里。
“殿下，要不属下让李公公去通报一声？”孟冬阳实在不明白他究竟想干嘛，只能小心翼翼试探。
“不用，等着。”
“？？？”
“等她可怜我。”
“？？？”
楚曦结束今天的工作离开勤政殿时天色已经不早。
雪又比中午大了些，天也冷得厉害。她披上厚厚的大氅，又抱着采莲递上来的暖炉才敢出门。
结果刚跨出大殿，抬眼便看到谢奕站在雪地里。
他一身单薄的白衣独立风中，没有打伞也没有穿披风。就这么站着，任由雪花飘落在他身上。
这么冷的天，他是想冻死自己吗？
楚曦额角一跳，忙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拉起他的手，“你站在这儿干嘛？”
谢奕扯出一抹虚弱的笑容，“我在等你。”
“等我？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他的手冰凉得吓人，楚曦对着哈了两口气塞进自己怀里去捂着。
“如果不是因为你，父皇绝对不可能将……咳……郑家的案子交到我手里。所以我想，你应该在这里……咳咳……”谢奕站在原地任她搓揉，说着忍不住咳嗽起来。
“应该，万一我不在呢？”
“那我可以明日……再来，以你的性子……咳……绝对不会半途而废放弃女官的位置，我总能等到你。”
楚曦哑然，赶紧解下自己的大氅给他披上，“我人在宫里又不会跑，你病成这样干嘛还要来？就算要来吧，你不知道穿厚实些吗？”
谢奕挤出一个虚弱的笑容：“我……我……没事……真的……咳……”
他当然知道她不会跑，但已经出了那样的事，他并不确定楚曦会不会躲着自己。只有这样她才会心疼，才会不顾一切的跑到自己面前来。
楚曦并不知道他心中所想，无奈叹口气，“你没事吧？要不要请太医？”
“不用……你能跟我去个地方吗？”谢奕顺势软绵绵贴在她身上。
“可是你病成这样……”
“你若真为我好……咳……那就陪我去个地方。若你现在不陪我去，那我明日再来。”谢奕着剧烈的咳嗽起来，“你什么时候愿意陪我去，我我……我什么时候作罢。”
“行行行，你别激动，我现在就陪你去行了吧？”眼看他病成这样，楚曦哪里能忍心让他来回折腾。
不过虽然答应下来，却并不知道谢奕究竟想带自己去哪里。
再加上对宫中的路并不熟，一路都是迷茫的。
雪越下越大，她只好从采莲手里接过伞帮他遮雪，二人一路沉默着走在雪地里。
不知道走了多久，楚曦忽闻梅香阵阵，她似有所感的抬起头，只见眼前一片火红，无数红梅在大雪里肆意绽放开。
谢奕顺手折下一枝红梅递给她，“你说过的话……还算数么？”
楚曦不明所以，接过花枝拿在手里，“我说过的话向来算数，你指的是哪一桩？”
谢奕漫不经心摘下两朵开得最娇艳的红梅在手中把玩，低沉而缓慢的说，“你说……太后不喜欢红梅不要紧，就算全天下的人不喜欢……都不要紧。从今以后……你陪我一起喜欢。将来我种一片红梅林，天下……纵有千般颜色，你独种红梅。只属于我一个人，只为我一人……盛开。”
这些话，是楚曦情到浓时有感而发说出来的。
现在想想，心里真是五味杂陈，她叹口气，“自然是作数的。”
“那么，你再答应我一件事吧。”
“嗯？”楚曦侧目。
谢奕缓缓勾起唇，昳丽的容颜映着红梅说不出的魅惑，他凑到她耳边一字一顿，“我是不是从来没有说过我喜欢你？楚曦，我谢奕……心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