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撑起因为太久保持同一个姿势不动而发麻的膝盖,「真是不好意思啊,让你看到我这么狼狈的样子。」
谢凌风眼疾手快地扶住差点踉跄摔倒的我,「我可以把这句话理解我谢谢吗?」
「随意吧。」我说:「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你桌子都没收拾,书包也没带走,我们约好了的,也没等到你来,而且,我有一种强烈的感觉,你一定还在学校里。」
「男人的第六感吗?」我调侃道。
谢凌风把校服外套披到我身上,眸光突然一暗,「是谁干的?」
我笑而不语。
对方收敛了那与平常截然不同,有些骇人的神色,「本来想找你商量养狗的事的……」
我挑眉:「我看着像对小动物有爱心的人?」
谢凌风望着我冰雪般漠然的面孔:「像。」
……
这事最后谈成了,平时有空的时候,我们会来喂它;周末我们会把那小崽子送去洗澡,顺便溜一溜它。
食物和洗澡的钱,又是一笔额外的支出,我望着夜色,真不知道为什么要答应这种请求。
被关在落了锁的器材室的事果然只是一个开始,我盯着面前的一张张陌生面孔想。
校门口的小巷,几个染了不同颜色头发的社会青年将我堵在角落。
为首的柳青黛抱着手臂低下头,「我说了吧?」
「上次的事只是一个开始。」
她给了那些人一个眼神。
一个染着红毛的人从裤兜里掏出一把弹簧刀,「咻」地甩开。
冰冷的刀锋拍在我脸上,「这么漂亮的脸,毁了也就可惜了。」
「我也这么觉得。」下一秒,我反手抓住了他的手腕,把刀往自己脸上一贴。
鲜血顷刻间顺着刀口流出,染红了脸颊。
红毛被吓了一跳,赶紧甩开我,连同手里的刀也松了下:「你疯了?」
我趁势夺刀,阴恻恻地笑了下,像个从地狱爬上来的鬼魅,「谁想上来试试吗?」
一时间无人敢动,气氛陷入了僵持。
「给我上!」反应过来的柳青黛大喊,人群再次朝我涌了过来。
就在这时,一个人从刺斜里横亘而出,一手拦在了我面前。
那是个保护的姿势。
5
我顺着那手臂看去,只见谢凌风脸色阴郁,目光不善地盯着这群人。
下一秒,他夺过我手上的刀,合上刀刃,朝他们掷了出去!
那些人慌忙躲开,谢凌风飞速拽着我的手臂,将我从社会青年的围堵中带了出来。
我们飞速奔跑,穿过长长的街道,将那些咒骂叫喊全部甩在身后,恍若一场盛大的逃亡。
我怔怔地看着他高大的背影,心跳震如擂鼓。手腕处温热的触感一下子烫到了心里。
有什么东西……正在脱离控制。
……
不知过了多久,我们终于甩开了那群人,谢凌风拉着我进了一家药店。
处理完我脸上的伤,谢凌风对我说:「我饿了。」
我:「我也是。」
我们的口味意外的相似,都非常嗜辣。
回去的时候,我迷路了,被他嘲笑很久,谢凌风似乎并不想马上回去,对我说:「你想跟我去个地方吗?」
他带我去了一块废弃的田野,那里长满了蒲公英。
「你知道吗?」谢凌风对我说:「我很喜欢蒲公英这种植物。」
他捻起一株,轻轻朝它吹了口气,「因为它可以去很远的地方。」
蒲公英白色的绒毛四下飘散,即将下坠的时候又被风轻轻托起,飞向远方。
「我上初中的时候,被弄堂里一个看着跟我差不多的混混堵住要钱,当时我爸欠了很多钱,带着家里最后的财产离开了我们,日子几乎快过不下去,我妈的心脏病也无法得到治疗。
「就是那一天,我被混混拦住的那天,债主来找我妈要钱,我就跟她隔着一条街的距离,看着她被跟在债主身边的那些混混殴打唾骂。」
「我妈死了,死因是心脏病发。」
「我把那个要钱的混混揍了一顿,他伤的很重,于是我就这样来了这所学校。」
「那时候我想着如果我快一点,再快一点,是不是就能赶上,我妈是不是就不会死?」
我沉默了半晌,突然笑了起来,「安慰人对我来说还真是个难题呢。」
「不如我给你讲一个我的故事。」
谢凌风朝我看了过来。
我看着远方,缓缓道:「我小时候在孤儿院长大,那时候孤儿院营生不好,所以大家都等着有朝一日能被人领养,过上衣食无忧,有人疼爱的生活。」
「偶尔有父母来看孩子,我们就像是丞待挑选的货物一样,站在大人冰冷的眼光下,听着他们小声的耳语。」
「院长很卖力地向他们介绍每个孩子,穷尽世上各种美好的形容词,善良可爱什么的……到我的时候,她沉默了一会儿,说:……聪明。」
我的眼里闪过一道复杂的光,「大人们愣了一下,随后小声指着我说:这个孩子的眼神里透出一股冷淡,过分成熟,看着全然不像这个年纪的小孩该有的样子,肯定有什么问题……哎,你瞧她看过来了,这冷冰冰的眼神,指不定日后就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我若有所思地踢着地上的石子,「其实我是我父母高中时不小心怀孕留下的产物。」
「那个时候的他们不知道是我没有精力养我还是把我视作他们的耻辱,又或许二者兼而有之,他们把我扔在了孤儿院门口。再后来家里经济条件好了,他们又生了一个孩子,也就是我现在的妹妹。她自小体弱,有一次重病垂死,我的父母便想再生一个,可他们的年纪和身体状况已经不允许了,为了传宗接代,他们又从孤儿院接回了我,那是我第一次体会到有父母是什么样的感觉。」
「这以后没多久,妹妹的病一天天地好了起来,身体也比以前更加健康。」
「那时候我成绩很好,前途坦荡,父母也以我为荣,我妹大概是没安全感,怕失去父母宠爱,中考那天,她把我关在了家里。我恨她毁了我,抓着她的头往马桶上磕,血流的到处都是……」
我的眼前似乎出现了那片血色,有些发晕。
「我的父母回来知道了这事,毫不犹豫地把我赶了出去。」
我自嘲地勾起唇角,「人人都喜欢闪闪发光的太阳花,没有会喜欢地上黯淡无光的石头,被放弃的当然是我。」
谢凌风伸手想扶我,我摇了摇头,继续道:「我的父母因为这事恨透了我,这不由让我想起了当初他们领养我的时候。」
「这里很冷吧?」美丽的女人弯下腰,朝我伸出手——「你愿意跟我回家吗?」她的声音如同梵婀玲演奏的乐曲一样优美,渐渐流淌出黄色蜂蜜般的甜美。
「不该答应的……」后来很多时候我想叫住那个轻轻把手搭在女人温暖手掌上的小女孩,但已经晚了。
「你想离开这里吗?」谢凌风问我:「既然这个地方让你那么伤心,为什么不走?」
「如果没有债务,我一定会选择离开的。」
我目光沉沉的看着他,眼中带上了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自毁和自弃,「就算我离开这里又怎样?这个世界虽然广大,但哪里都一样。这里是你的囚笼,却不是我的。」
「谢凌风,我和你不一样。」
「……很奇怪吧?」我笑道:「明明我才是没有束缚的那个,却比你更加无处可去。」
我心里明白,困住我的不是这所学校,不是中考失利,是那两个人的放手和抛弃。
「唔……」唇齿间染上了一抹冰凉绵软,我下意识后退一步,震惊地看着他,「你……」
6
谢凌风舀了一勺刚才买的冰淇淋塞到我嘴里,甜蜜的冰淇淋球在我的舌尖炸开,带来清冽芬芳的气息。
我的心跳有一瞬间的失衡。
「敢不敢跟我打个赌?谁赢了就答应对方一个要求。」
「好啊,」我说:「赌什么?」
「就赌下一次大考,谁的全科排名更靠前。」谢凌风很有自信的看着我,「敢么?」
我在纷飞的蒲公英花圃里跟他许下了这个赌局。
从此以后,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一切渐渐开始变得不一样了。
我开始听课,跟他走的更近,讨论题目,互相捉弄,朝对方大放厥词,再一起回家。
窗外凤凰木上的花愈开愈烈,有一天连我自己都暗暗心惊,什么时候开始,我和谢凌风之间的羁绊如此之深了?我和他一起经历追打,一起共享秘密,一起分担痛苦……
他似乎已经成了我生命中挥之不去的一个重要人物。
……
「林时桉,你跑了,总得有人替你接受惩罚呀,不是吗?」柳青黛拿脚尖踢了踢地上发出凄厉惨叫的那只小狗崽子,「这畜生忒不听话,我帮你教训教训它,不客气。」
空气中传来刺鼻的辣椒水味道,小狗的毛湿成一绺绺的,我的整个胸腔都被一种强烈的想要毁灭一切的情绪充满了,我看了眼四周,拽着柳青黛进了附近一个已经废弃的厕所。
「你干什么臭傻逼!」柳青黛发出尖利的叫喊声。
「哗」地一声,我拧开水龙头,把她的头摁进了洗手池里!
柳青黛的双手使劲地去够洗手台,费力地挣扎着,却被我摁的更深。
「给狗灌辣椒水?」我将刚才倒在地上的那只辣椒水拧开,尽数倒进了洗手池里。
许久未清理过的洗手池壁污迹斑斑,和呛人的辣椒水一起,发出一股了令人作呕的味道。
「畜生不听话,是得好好教训教训。」我把柳青黛的头从洗手池里拎出来,她猛烈地呛咳了几声,哑着嗓子,泪眼婆娑道:「对不起,放过我吧。」
那声音虚软无力,真是惹人怜惜。
我再次把她的头摁了进去。
扯出来,摁进去,这个动作我重复了很多次,镜子里的人神态疯狂,双眼泛红,简直像个神经病杀人魔。
「柳青黛,」我俯下身,用手指抬起脱力跪坐在地上的人的下巴:「如果你不敢付出坐牢的代价来弄死我,那就小心我弄死你。」
「你再敢动我身边的人,只要我有一口气,我都会追到天涯海角去弄死你,断臂残腿也在所不惜,听明白了吗?」
柳青黛骇得泪如雨下,只能不住点头。
我懒懒吐出一个字:「滚。」
7
那条小狗被我紧急送到了医院,所幸抢救及时,狗命算是保住了。得知这件事,谢凌风大怒,要去找柳青黛算账。
可她已经疯疯癫癫,连别人碰她一根指头都吓得发抖,于是作罢。
大考也在学期末的诸多事情后不期而至,事实证明,纵使再怎么天资绰约天纵奇才,也无法再几个月没接触过课本的情况下回到刚开始的水平。
谢凌风也确实是个不容小觑的对手,我头一次碰上和自己如此旗鼓相当的人,颇有些棋逢对手的惺惺相惜。
我看着光荣榜第一名上的「谢凌风」三个字,叹了口气,「说吧。」
「要我做什么?」
「我要你跟我一起去重庆读书。」谢凌风握住我的肩膀,认真地看着我。
那目光直白又充满着苛求,我被那灼热的视线烫了烫:「……为什么是重庆?」
他看着我笑了:「我们都喜欢吃辣,不是么?」
「是啊。」
风将这句话吹到了很远的地方,一颗初生的嫩芽在我心里破土生根,让我不禁开始期待,未来……是什么样的?
我次次攀升的成绩抵消了记过的处分,被灌了辣椒水的流浪小狗在我和谢凌风的悉心照料下日渐康复,一切似乎在沿着越来越好的方向发展。
只一件事。
那天我和谢凌风去校外买教辅资料,突然一个人从后面拍了下谢凌风的肩膀。
「真的是你呀?」那男生长得白白净净,穿着校服,看着跟我们差不读大,像个家境优渥的公子哥。我本以为是熟人,没想到谢凌风的脸色在看见他的瞬间变了。
我从没有看见他那么过,他的眼睛红的像渗了血。
「还记得我吗?」何清庭指着自己道:「就是初中的时候,巷子里被你打的那个。」
「托你的福,那次被你揍完,我拿了不少赔偿金,我爸拿那笔钱去做生意,结果越做越大。」
他转过身,向我们展示了自己身上的校服:「你看,我现在也有书读了,还念了一个不错的学校。」
「哦对了,听说你妈死了,真是不好意思。」
谢凌风的怒气在他提到「妈」这个字眼时彻底爆发,他挥拳就冲了上去。
8
看着那男孩仿佛诡计得逞般地的神色,我心中顿时警铃大作,从后面紧紧地抱住了他,呵道:「冷静点!」
「他是故意的,他在激你,他想让你揍他。」
我感觉怀里的人身体在剧烈发抖,心疼之余更坚定了些,提醒他:「谢凌风,想想你要的东西。」
谢凌风的拳头在离何清庭几厘米之余倏地停下,我轻轻包裹住他的拳头,慢慢引导他:「对,深呼吸。」
「这是你交的马子吗?」何清庭好奇地盯着我,「嗨~美女。」
「不如你跟我怎么样?」
谢凌风的眼睛再次变红。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在了他的脸上,我和煦地看着他,「这就没法忍了,对吧?」
「祝你不幸,再见。」我拽着谢凌风转身走了。
……
那件事情发生后,学校里也一直不太平静。
我同父同母的亲妹妹居然到学校里来看我来了。
林思语柔顺长发齐刘海,打扮的漂漂亮亮地朝我道:「姐妹,你的工读学校生涯过得怎么样呀?」
我实话道:「挺开心的。」
林思语不屑于我的虚张声势:「我来是来通知你,你的生活费会在你成年时候停掉。你大学的学费只能自己想办法喽~」
「哦对了」,她掩住嘴,眼珠子滴溜一转:「我忘了姐姐读的是工读学校,恐怕根本没大学可以上吧!」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突然道:「真可怜。」
「你一定过得很不如意吧?只能通过奚落我来找回成就感。」
「你装什么?」林思语像被踩中尾巴的猫一样炸了,「我才是爸妈最爱的女儿,你不过就是个替代品!」
「哦是吗?如果真如你所言,爸妈那么爱你的话,你又有什么必要在我面前找存在感呢?」
「事实不会因为三言两语而改变,」我凑近她,轻声道:「林思语,你到我面前来耀武扬威,是在害怕些什么呢?」
林思语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非常难看。
「快让开!」楼道里传来一道急促的女声,我回头一看,张雨栀端着杯热牛奶跑了过来,我一挑眉侧身避开。
下一秒,她左脚绊右脚,滚烫的热牛奶泼在了林思语的黑裙子上。
那瞬间林思语的表情可以用精彩绝伦来形容。
「对不起对不起……」张雨栀殷勤地道着歉,朝我暗暗露出一个得逞的欣喜表情。
我冲她点了点头,「谢了。」
她回我一个wink,「应该哒~」
9
最近几天,我心头总有一种不安的感觉,仿佛总有人在跟着我。
但转过头,身后又什么都没有。
这天我和谢凌风分开,独自一人走在街上。
身后忽然吹来一阵凉风,我被一双大手掩住口鼻,下一秒就失去了意识。
再睁开眼时,自己似乎置身在一个仓库。
下身垫了一块绿色体操垫,我试图活动了一下身体,发现全身酸软,动弹不得。
是乙醚,还是麻药……?
怪不得没把我绑起来,就是算准了我就算醒了也没能力跑出去是吧?
大门发出「哐」的闭合声,赵执灯冷硬的侧脸在窗外一道闪电下亮起。
「醒了?」
「跟了你这么久,你终于自己一个人了。」
「你谢凌风真的在谈吗?一天到晚都腻味在一起。」
「他碰过你吗?」赵执灯的声音变得邪恶起来。
我只是静静地注视着他。
「说话。」
我眼角一弯,「你还真是可爱呢,赵执灯。」
见我没有半分受辱或者害怕的样子,赵执灯眯起了眼:「你知道我把你弄到这里来干什么吗?」
「知道。」我说。
赵执灯的脸上浮现出几分惊诧,「你知道?」
「报仇呗。」我说。
「你让我等着,就是等这一天吧?」
赵执灯笑起来,「不错。」
「那天在办公室,你走后,我大姨劈头盖脸地把我骂了一顿,我从来没有过那么跌份儿的时候,当然要讨回来。」
「既然你要多管闲事地来帮张雨栀,那就让你自己来代替吧。」
「啪!」开关按动的声音响起,下一秒,漆黑的室内骤然亮了起来。
我下意识地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只见赵执灯提着一台相机,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我。
「林时桉,你说你这个人怎么到处得罪人呢?」
「连自己的亲妹妹也想报复你。」
我的面上终于流露出了一丝不可置信:「这里面还有林思语的事?」
看见我终于露出了一点波动的神色,赵执灯心情很好地解释道:「这可都是她的主意。」
「她让我拍下你的裸照,好让你以后别这么嚣张。」他很好奇地问,「你们真的是亲姐妹吗?」
我眼里闪过一丝转瞬即逝的痛色,随后又挂上了刀枪不入的扑克面具,我看向赵执灯探向我衣服的手,眼里没有一丝情绪:「我劝你这衣服还是不要脱为妙。」
「怎么?难道你还有什么办法吗?」他很嚣张地拉下我的外套。
然后把手放在衬衣的纽扣上。
下一秒,「砰!」的一声巨响,仓库的窗户破了一个大洞,一个人赫然从那缺口中跳了进来。
10
他的速度快到难以想象。赵执灯还没缓过神,就被他一拳打倒在地,紧接着,我身上盖上了一件外套。
是他的。
警察和医护人员鱼贯而入,将这个仓库围了起来。护士检查了一下我的生命体征,然后给我打了一针。
疲乏无力的酸麻感觉如潮水般褪去。
这从始至终都是我和谢凌风设的一场局,我把微型录音笔交给警察,从我发现不对劲开始,我就和谢凌风讨论要怎么把这个人引出来。
今天他看似与我分开,实则一直藏在暗处观察那个跟踪我多日的人。
做完笔录,我和谢凌风从警察局出来,夜晚的风吹的人凉飕飕的,我捂着胳膊道:「赵执灯有句话说的没错,我还真是不讨人喜欢呢。」
「连亲妹妹也要害我。」
「谁说的?」谢凌风倏地停住脚步,看着我的眼睛,认真道:「我不喜欢太阳花,我就喜欢地上硬邦邦的石头。」
我怔了一下,少年的眼睛倒映着一整片的星辰大海,刹那间,一种不知名的酸涩又甜蜜的感觉席卷了我。
我沉默良久:「……你会后悔的。」
「我愿意。」谢凌风说:「如果你没有找到活下去的意义,那就把我当成意义吧。」
我愣住了,微风吹拂着他的发丝,少年带着满腔满眼的热血和真诚,把那点在时光长流中仓促丢失的那一块拼图递给了我。
至此,我的生命开始完整,仿佛是某个关窍突然嵌合,心脏开始运作,喷出水流,浇灌着那颗嫩芽。
……
在警方的调查下,赵执灯由于多起强迫未成年少女的案件进了少管所,刑罚从他成年以后开始执行,包庇他的年级主任直接入狱服刑,林思语则转入工读学校进行重点监管。
我和谢凌风因为优异的成绩和思想态度提前从工读学校毕业,转到了一所普通高中。
听说进了工读学校,林思语每天都在发疯骂人,自甘堕落,我的父母见她未来无望,又找上了我。
「时桉啊,你就跟我们回家吧,你要补课,要大学的生活费和学费爸妈都给你,啊。」
又是那温柔的脸庞,舒缓的语调。
我却不再相信那底下藏的是蜜糖,而不是砒霜。
「不必了。」我说:「感谢你们从孤儿院接我回来,林思语的事,节哀。」
「再见。」
迟来了十几年的爱,错过了,再给,已经失去了原本的意义。
……
高考放榜的那天,我和谢凌风都考的不错,学校愿意提供额外的助学金,谢凌风终于在连轴转的学习和工作中还清了债务,我们如愿以偿地去了重庆。
这里什么都很好,不论是美食房价,医疗基建,还是热情的当地人民。
当然,我向身边望去,最好的还是身边的人。
和谢凌风在一起的第268天,我们在外面租了房子。
玻璃窗外飘着大雪,厨房里传来高压锅「咕咚咕咚」的声音,他窝在沙发上专心致志地打着游戏。
「谢凌风,」我看着他这样子,心里突然流过一股暖意,「我好喜欢你啊。」
他一脸臭屁地握着手柄挑了挑眉,「我也很喜欢我自己。」
一分钟后,我看见他的耳朵悄悄红了。
张雨栀在耳机那头沉默了:「……」
「你还记得我跟你打着电话吗?」
随后我看见谢凌风无声地骂了句什么,扔下手柄走过来,声音低哑,目光晦暗:「宝贝,天黑了,该睡觉了。」
张雨栀:「……」
「你们能不能饶了我的狗耳?」
耳机掉在了地上,室内一片暖意,吊兰展开了叶子,高压锅冒出「噗噗」的声音,但是没有人去管。
今年一定会是个暖冬吧。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