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心橙刚回到家，江天就问开了，说是怎么去了那么久，是不是不顺利之类的。
她没法多说什么，只能推托说路上遇了熟人，随意聊了几句。
他又问起了秦昊那边的情况，江心橙告诉他，说是新的合约方案已经递上去了，但是银行方面有流程，最少也得半个月回复，再者说，秦昊和她关系再好，可银行毕竟也不是他开的，要让那些高层点头，还要行长正式批复，怎么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能怎么办？等着呗！
“你去了也太久了，我在家里坐立不安，想着给你打电话又不太好。”
她换上拖鞋，扯开了唇：“为什么？是怕我把事情搞砸？”
“瞧你说的！”江天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我那是怕你怵，银行副行长大小也是个官，你可从来没应付过，怕那些人为难你。”
她摆摆手，神情淡然：“就算是为难也只能迎头上了，好在我运气不错，秦昊本来就是我的旧相识，再加上他这人性子好，也容易说话，对了，我妈呢？”
她四下张望着，却没看见林婉的身影。
“一大早起就来就头疼，大概是感冒了，让小玉那丫头陪着去医院瞧了。”
她哦了一声，神情又跟着恍惚起来。
江天关切地问：“怎么了？看着很累的样子？”
“……没事，可能是昨晚没睡好，我上去睡会儿。”
她转身上了楼。
合上了房门，她不由抬手掩住了半边脸。
好像，事情会变得有点悬。
她指的是银行的贷款，今天遇到顾城南是场意外，可偏偏把秦昊给牵扯进来，瞧着小添添哭成那样，秦昊的心，该疼了吧？
如果换作是她，很难不对自己的合作对象有了微词，连感情上的事都处理不好，还能处理好什么呢？
可是她又很羡慕添添，虽然说是领养的孩子，但是却得到了很好的照顾，显然，秦昊是把他捧在了掌心上疼着，惜着，如果是这样，那和亲生的又有什么分别？
倒是有些时候，亲生的还不如领养的呢。
比如，她的孩子。
蓦地，她笑得有些沧桑。
回头想想，她失去的那个孩子，好像从来也不曾受到过重视，刚怀上的时候，顾城南口口声声不要他，两人偃旗息鼓了，顾家人又开始怀疑他的出处，死活逼着自己去做羊水穿刺，
好不容易等到临近生产，却又因一场意外，死在了海里…..
眼角不禁有些湿润，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涌出来。
她拭去，只觉得不公平。
怎么这个世界就这么容不下她的孩子呢？
顾城南说要弥补，怎么弥补？生命是无价的，一旦消逝了就不会再回来，于是她恨极了，想也不想地就让他去死，而他还未及斟酌，就真的去死了。
在那一瞬间她是震惊的，可回过神来了，她却觉得恶心。
当初，她坐在那辆卡宴里，等着他说句话的时候，他犹豫了，现在她一句让他去死，他倒是死得干脆利落？
为什么不换换？
那个人大概是觉得自己死不了？又或者觉得只要他作出这么一副样子来，自己就能原谅他？然后他就能心安？
不可能！这种恨，根本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解决，更不可能轻轻一句对不起就可以抹杀的，她不会原谅他，除非她的孩子可以重新活过来，要不然他和裴染秋两个人，就得跟着一块儿下地狱！
她浑身一阵激颤，用力地喘着，这种剧烈的恨意像是从心底生出的一把利刃，毫不留情地就把她一分为二了。
房门被人轻轻扣响：“心橙，没事吧？”
是江天！
“爸……我没事，我，我换衣服呢，怎么了？”
门外一阵静谧，过会儿：“没事了，我上楼，刚好听到你房间里有异响，就随口问下……对了，刚才子骏打我电话了，还提起你。”
她心口一沉：“他说什么了？”
“没什么，就问你到家了没，还说你的手机一直不通，你空了给人回个。”
她应声。
拿出了手机一看，天！整整十多个未接来电，大概是因为准备和秦昊谈事情，所以出于礼貌就把手机设成了静音模式。
她抿了抿唇，回拨过去。
顾子骏很快接起了，声线低沉，还透着不悦：“怎么才接电话？”
她愣了愣，语气平顺地答道：“刚才手机放包里了，没听见。”
一阵尴尬的沉默。
她主动打破僵局：“听说你找我爸了？”
“嗯，和你爸谈了些生意上的事，老爷子经验丰富，我总得取取经不是。”
她笑了：“你倒是直接……对了，他怎么样了？”
“关心他？”
“不是！”她否认地有些刻意，甚至还对着空气摇了摇头：“我只想知道他死了没。”
他啧了一声，显然是不相信。
“我在你走后不久也离开了，我没法和他那个妈共处一室，不过我走的时候，他还昏迷着，看来还是命大，这样都死不了。”
他说得有些揶揄，暗含嘲讽，这话摆明了是顺着她的意思说的，但是她听了不舒服，却也找不到问题来，撇了撇唇，她生硬地换了个话题。
“大哥……今天的事，你别告诉我爸他们，我怕老爷子一会儿又激动了。”
他不作答，电话里隐约传来他静而有序的呼吸声。
她急了，声音也略微拔高了些：“大哥，你帮我！”
他终于开了口，姿态慵懒：“可你上次说过，我已经帮你很久了，我以为……你这次回来，不会再需要我的帮助了。”
“大哥！”
她有些丧气，可又不知道如何反驳，他永远都知道自己的三寸在哪儿，轻轻松松的一句话就能把她按得死死的。
“心橙，我只是觉得，你这次回来，我们之间的关系比以前淡了很多。”
她捏紧了手机，手指渐渐收紧，清亮润泽的眼底闪过了一丝黯淡。
“我说这些没别的意思，只不过我想说，你可不可以让自己放轻松一点？”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我知道你恨极了顾城南，我懂，但我们暂且不提他能否被原谅，我只是不想看到你被仇恨紧紧包围的样子，可是你现在……”
她拧眉：“你觉得我应该试着原谅他？”
“他是伤害过你的人，但是我觉得你应该从里面走出来，而不是背着包袱过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