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子骏还在说着什么,但是江心橙已经听不见了。
手机让她扔在了一边,而眼泪早已不受控制的落了下来。
为什么一个个的都让她学会放下?可这明明就是一条鲜活的人命啊!说放下就能放下吗?
那是她孩子的命,他们一个个都说得如此轻巧,那是因为他们从来不曾体会过,眼睁睁看着生命从指缝间溜走,而毫无招架之力是一种什么感觉,可是她却清楚得很,一旦放下了,就意味着和那个孩子渐趋渐远,连唯一的牵连都抓不住了。
她不喜欢这种感觉,她已经失去他一次了,不想再失去第二次。
江心橙哭了一会儿,泪眼模糊间,似乎听到了手机被挂断的声音,她累了,没有力气去想那些,只想把自己扔进棉被里,好好的睡上一觉。
可即便如此,她睡得并不好。
那些支离破碎的画面一直在她眼前晃,先是她被连人带车的劫走,尔后画面一转,她又沉入了冰冷的海里,海水疯狂倒灌进车厢内,她扶着肚子,无助地在海中央求得一线生机,还有心里头那满满的,快要溢出来的恐慌,最后,则是顾城南冷漠望着她的眼神......
那眼神冰冷刺目,比那些海水还要让她冷,还要让她惶然。
她啊的一声就醒来了,浑身冷汗密布。
抬起头,外面漆黑一片,早已入了夜。
她趿拉着去了浴室,拧开花洒,任由温热的水流从头淋到脚。
许久,她依然冷得直发抖。
倒也不是冷,而是从骨头缝里透出来的绝望。
那种被人生生夺走了一切,又被抛弃在低谷深渊里的绝望。
她猝然发现,原来不论她做什么,怎么做,这种糟糕的感觉已经和她如影随形,即便是朝着春暖花开的方向用力奔跑,她身后始终跟着一条长长的,黑暗的影子,那是个巨大的情绪黑洞,时不时地会有怪物出来,叫嚣着将她一口吞尽。
她索性不睡了,洗过澡之后,整个人拥着被子,呆呆地望着窗外,直到黑夜过去,曙光渐露端倪。
江心橙很早就起床了,今天是她正式去江氏报道的日子。
她特意化了一层淡妆,还着重在眼睑处多盖了一层厚厚的粉,以便于遮住因为熬夜而带来的黑眼圈,可即便如此,她眼底还是浮着一层淡淡的青黑。
莫雪见到了她的身影,乐得咯咯直笑,还拉起她的手转了个圈,上下打量着她。
她失笑:“干嘛,不认识了吗?”
莫雪支着下巴,半天来说了一句:“其实,你穿这身还真好看。”
江氏有规定,所有员工在工作时间,都必须身着工作制服,而他们的工作制服是统一的,清一色的白色修身衬衫,下配一条黑色西裤,女员工则是一条齐身中裙,江心橙平日里通常都是中性打扮,一件简单的风衣也能让她穿出潇洒利落之感,至于裙装,她更是极少穿着,但要真一旦穿着起来,还是挺清新婉约的。
莫雪眼底闪着促狭的光,但是又有点可惜,就是太瘦了些!
那腰身原本就纤细,如今最小码的号套在她的身上,那腰间也是空空荡荡的,底下是两条麻杆儿似的腿支撑着,好像一阵风就能把她刮走似的。
莫雪看了直心疼。
小玉过来了,拍了下江心橙的肩。
“心橙姐,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之前江氏卷入那起商业纠结案,好像被人压下去了。”
她眼底一亮。
小玉点点头:“是真的,起初我也纳闷,之前还在网上传得沸沸扬扬的,怎么说消停就消停了?我看了网页,那些个贴子全让人撤了。”
难道会是秦昊?
但她很快就否定了,不可能会是秦昊,也许......是顾城南。
他昨天还信誓旦旦地告诉她,说会搞定一切,让她不用担心。
呵!办事够利索的,这人还在医院里躺着呢,手就伸得这么长了?
不过也无所谓,有好事上门她干嘛要往外推呢?
她冷冷地扯着唇,告诉小玉:“那说明咱们开始要转运了,好好干吧,算是我加入江氏以后的开门红。”
三人相视一笑,气氛融洽。
这时,她的手机响了。
是一串陌生号码,她犹疑着接起。
“......心橙!”
一个嘶哑低沉的男声。
她几乎不用辨析什么,就听出来了。
冷冷道:“什么事?”
顾城南在那头捏着手机,费力地额前直冒汗,一半是伤口痛的,一半是紧张的。
“昨天,是你把我送去医院的,是吗?”
她勾唇,眼底闪着复杂难辩的光芒。
“那又如何?”
顾城南那头静了下来,只有他略微起伏的呼吸声,痛苦中夹杂着些许欣喜。
她自然知道他心里头想些什么,却残忍地想要立刻掐断他的念想。
“你不需要谢我,那天挺不巧的,是秦昊的车撞上了你,人家儿子里还在车里头,他自己也要去参加一个重要的会议,结果全因为你,黄了。”
顿了顿,她又补了一句:“所以你说你这个人,想死也不会走远点,而我,不过是念在秦昊的面子上,做场戏罢了。”
他眉心重重一跳,眼底的光彻底黯淡了下去。
她说得凉薄至极,简直就是拿刀往他的心上捅去。
朱慧如就在病床旁守着他,虽没听清电话里头说着什么,可从他逐渐转白的脸色来看,也猜出了七七八八。
她不由撇了撇唇,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真的,以前只是顾老爷子,现在连她也这么想了。
顾城南一大早就吵着要打电话给江心橙,她好话说了一箩筐都没用,没办法只得去找了护士来,问她要了昨天留下的那串号码。
他一脸欣喜,明明伤口痛得要命,还乐得跟什么似的,看得她心里头真不是滋味。
女人的第六感一向最准了,虽然顾城南对那天的事始终闭口不言,但朱慧如觉得,十有八九和江心橙有关。
虽说她对这个女人也心怀愧疚,可一码归一码,她可以要各种补偿,唯独不能碰自己的儿子。
至于顾城南,谁还不知道他心里头的那点小九九,这三年来,他的生活就没前进过,一直都在原地打着转,为来为去还是为了那个女人,要说他当年是有错,可是做了这么多也该够了,她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理由,要继续为了那个女人来折磨自己,毕竟,这不是出自他的本意,法律也早就已经惩罚了那些恶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