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家。
顾城南刚迈进家门，朱慧如就朝他挥了挥手。
“城南，快过来！”
他抬了抬眼皮子，有些意兴阑珊地挪了过去，朱慧如拍着身旁的沙发，示意他坐下。
“什么事啊？”
他烦躁地扯下领带，用力按向了狂跳着的眉心。
朱慧如一脸的笑，并未看见他脸上的那抹沉郁。
“快和我说说，今天怎么样？”
他一时转不过弯来，愣愣地：“什么怎么样？参加完宴会不就回来了。”
朱慧如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我是说见人见得怎么样了？就那苏家的，苏然！”
一提起那苏家的千金，朱慧如有种深山里头见太阳的感觉，那条件，那相貌，那家世，这个圈子里大概也找不到一个能和自己儿子相匹配的人了，何况人家还是个留学回来的律师，说是人中之凤也不为过。
她之前见过那丫头的照片，第一眼就喜欢上了，一看就是个性子开朗的，又能说会道的主儿，关键是看着还机灵，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可是能娶上个那样的媳妇，她这个做婆婆的也就顺心顺意了。
“我不是和你说了，今天她也会过去的，秦副行长的公子过生日，这个圈子里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到齐了，你，你可别说你没见过人家？”
顾城南转了转脖子，一脸的兴趣缺缺。
“见了又怎么样？不就是一个女人，和所有正常的女人一样，两只眼睛，一只鼻子，一张嘴……”
朱慧如笑啐了他一口：“和你说正事呢，总是没个正形，说说吧，感觉怎么样？如果感觉好的话，要不改天把她请到家里来，我们一块儿见见？”
顾城南愣了，飘浮不定的思绪一直到了此刻才算正式回笼，他快速瞥了朱慧如一眼，有些错愕。
可是沉浸在自我想象中的朱慧如，显然是把他的沉默当成默认了，她直乐，那笑容落在顾城南的眼里，扎眼的很。
江心橙和孩子消失了三年，而自己为了这件事也痛苦了三年，他们现在提出这个事儿来，不觉得过份了吗？
他清了清嗓子：“妈，以后我的事儿你就别操心了，不管那苏然的条件有多好，我都不要。”
她脸上的笑容刷地就凝住了。
“不过你也不用想着，再给我找别的女人，除了心橙，我谁都不要。”
朱慧如刚想点他几句，顾浩从楼上下来了，指着顾城南的鼻尖就开始了。
“什么叫除了江心橙，你谁都不要？这事儿还轮不到你自己作主，你是顾家的儿子，要明白这是你的责任。”
他这话说得很平静，但已然透露出了一丝薄怒。
自从江心橙失踪之后，连带着那个孩子也没了踪迹，老爷子表面上没什么，其实心里头比谁都要难受。
他作梦都盼着要一个孙子，结果可倒好，说没就没了。
这对于他这个年纪的老人而言，无疑是最为心痛的。
可偏偏这事儿他有不可推托的责任，只能吃哑巴亏，眼下罪魁祸首进了监狱，顾家和江家又断了来往，这事情发展到这份上，也该告一段落了吧？
好容易收拾心情，想帮着他介绍个好点的女孩子，他又跟这儿泼起了冷水。
顾浩能不闹心吗？
朱慧如赶紧使了个眼色，顾浩冷着脸扭过头去。
“城南啊，你说你也是，这才见过一面，觉得不熟是不是？没关系，你们可以多走动走动，等熟了不就好了？那女孩子条件真的不错，大律师，还是苏家唯一的千金，老两口宠得跟个什么似的，可人家也没寻常女孩的那种娇气，再说了，她之前见过你一次，说对你的印象还不错……”
顾城南冷冷勾唇，有些讥诮地望向她：“是啊，在交警队见过，就是我跟顾子骏当街起了冲突，让人撵进局子里那次。”
朱慧如脸色一白，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顾浩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从鼻子里冷冷地哼了一声。
“那你倒说说，这个不要，那个不要的，你要干什么？你打算就这么一直耗下去，耗到天荒地老啊？”
“我哪里耗了？公司里该做事的我一样没落下，这是我私人的事情，你们能不能别跟着掺和？”
“我们掺和？我们做了这么多，不还是为了你吗？但凡你稍微争气一点儿，我和你妈早就……”
顾浩是想说，我们早就抱上孙子了，可这话倘若一说出口，势必引发另一场家庭大战，三年了，这个梗就一直像根刺一样卡在每个人喉咙里，上不上下不下的，这日子也过得粘粘乎乎，好像什么都没了盼头。
顾浩脸色一沉，转身死死咬住了唇，摇着头。
气氛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
朱慧如也跟吞了只苍蝇似的，难受地不行，但是她还是柔声劝说着。
“城南，我们都不是想逼你，我也知道你在想什么，但人呢，心里即便有多么放不下的事儿，这路还得往前走，这三年里，你该找的也找的，该痛苦的也痛苦了，钱和精力都花了不少，总不能让这事儿就这么一直耽误着你啊，我们老了，将来这一切还不都是你们的，你但凡有点孝心，也该想着让我们老来享享福吧？我和你爸什么也不要，就想看着你好好的过日子，也让我们享享天伦之乐，这过份吗？”
他敛着眉，一声不哼。
顾浩也走了过来：“就是，我们也没说让你马上就结婚之类的，但是有好的姑娘，多接触接触，多走走，就当多个朋友嘛，你至于反应那么大吗？一次又一次地拒绝我们的好意，也不想想我们的心情。”
末了又加上一句：“再说你这么一直拖着不结婚，你让外头的人怎么想你，怎么想我们？”
顾城南扯了扯唇，露出了一抹极为凄凉的笑。
那笑，简直比哭还要难看，朱慧如看了也不禁慌了神。
“又想了是不是？快别想了吧，一切都过去了啊……”
他抿了抿唇，视线空洞地落在了不知名的远处。
“爸，妈，我见到心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