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家铭给顾城南浅浅的倒了一杯。
他仰头喝下，一滴不剩。
“少喝点儿，就你这种拼酒的架势，难怪会胃出血。”
程家铭皱了皱眉，暗自庆幸着自己只给他倒了小小一杯，就他这样的，你给他一瓶他也给你干光。
“喝你点酒还不舍得？改天来我办公室拿，反正我妈现在不许我碰一滴酒，索性全送了你。”
顾城南脱去了外套，露出了里面的黑色内搭毛衣，恰到好处的包裹着他瘦削的上半身，他很瘦，近几年来又瘦了不少，两块肩胛骨微微突起，手一碰就会硌到。
倒是那张脸，清俊依旧，还比几年前更多了一丝成熟的韵味，前额处一道浅色的疤，他一直没有去做掉，就任他这么静静呆着，平常时都用额发遮掩，偶尔露出来的时候，倒也不突兀，反倒让他的脸越发棱角分明，显得极有个性。
“还想着她呢？”
顾城南握着酒杯的手一顿，静默着将酒喝完，他敛着眉，等到辛辣的酒液统统滑入了他的喉咙，这才抬起头来，眸底一片猩红。
“能不能放过自己呢？以前的顾城南可不是这样的，那个随兴所至的男人去哪了？城南，我们这么久的朋友，我见不得你这样。”
“以前的顾城南，是个混蛋……”
“别喝了！”
程家铭不忍，一把夺下了他的杯子，酒液溢出。
他眉头紧锁，面容沉得几乎能滴出水来，眼底闪过一丝深可见骨的慌。
他咬牙：“我怎么可能不想？这三年来的日日夜夜，你知道我是怎么过来的吗？这儿疼！”
他拍了拍胸口，发出了沉闷的声音。
程家铭别开了脸去。
“所有人都认为是我害死她的，可我知道她没死！她一定在哪个地方还活着，就是不愿意出来见我，其实说到底，现在最难过，最痛苦的人是我，你明不明白？”
他的神情有些骇人，眼珠子直愣愣地瞪着自己，几乎要从深陷的眼眶里跳出来，面色冷沉，利落的眉间蕴着厚厚的伤痛，他在努力克制着，可两排牙印还是从清俊的面庞处凸显了出来。
懂吗？不懂，程家铭其实是有些蒙的。
他习惯了游戏人间，女人嘛，没了就再找，有钱还怕找不到？
就好比方才，他明明约了新认识的流量小花来家里，结果让顾城南截了胡，她开始还老大不高兴，直到瞥见了程大公子手里的票子，立马喜笑颜开。
哪还有半点不高兴的样子？
所以用钱能办到的事就不叫事，若是有钱也摆不平了，那难过也于事无补，又何必难过？
顾城南看着挺聪明，怎么连这么个浅显易懂的道理都弄不明白？
“你跟我说这个没用，女人嘛，天下多的是，干嘛就非得想着她？再说了，连搜救队都找不到她，你觉得她一个女人怀着孩子落了海，在那样的环境下还能活？其实找不到也是对的，要是让你找到了，那还了得？在海水里泡了那么久，那模样还能看？你估计得一辈子背着这个债。”
“不可能！我说了她没死！”
“好好好，你说没死那就没死吧。”
程家铭轻言软语的哄着他，就像哄着一个小孩儿。
“我一定会找到她的！”
他眼神定定地落在了前方，其间黯淡，固执地让人心疼。
程家铭道：“你还在找她？”
天，这都多久了，他都快把这个城市都给翻过来了吧？
“除非我死了，要不然找不到我也找。”
他又想往杯子里倒酒，程家铭一把按住了他。
“这话你在我这儿说说可以，回家可别往外蹦，要是让你妈听见，老太太非弄死你不可！”
顾城南奇怪地瞪了他一眼：“说和不说都一样，他们以前不让我和心橙在一起，现在还不许我找她吗？”
程家铭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眼看这威士忌即将下去一半，赶忙抬手拿走。
“真那么小气？”顾城南勾唇，一脸的似笑非笑，上半身索性懒懒地靠在沙发软座上，长腿优雅交叠，笑得勾人心魄。
谁说半醉不醉的美态只有女人才有？眼前这一位，简直比女人还撩人，笑起来眼神温软和煦，眼底就跟掺了天上的星子似的，瞧上一眼就得沉沦其中，再配上唇际那抹酷劲十足的笑意，不知得惹得多少少女疯狂。
程家铭这是没有特殊癖好，要是有，绝对也得败在他的西装裤下。
“不光小气，还想赶人了，嗯？”
他指了指墙上的钟，已经快过了晚上十点了，要是再不回家，顾家老太太的电话随后就到，他顾城南是无所谓，程家铭可受不了。
“真没劲，那我先走了，改天再来找你。”
“等等......你喝成这样，我开车送你吧？”程家铭作势就要拿钥匙。
“说什么呢？什么叫我喝成这样？我还没醉好不好，别送了，我想一个人回去。”
“可是......”
“可是什么？一个大老爷们儿还磨磨唧唧的？”
顾城南敛神，起身，抹了把刚毅的下巴，拿起外套就晃晃悠悠的起身。
走了一半又折返身来：“我女朋友的戏快上映了吧？帮我向她订票，数字我明天让SARA统计好了发你，就当......就当我谢谢她，今晚上截了她的胡。”
程家铭一脸无奈的笑。
等回到顾家，大宅内依然灯火通明。
顾城南在门口顿了顿，尔后拿钥匙开了门。
“妈，这么晚了还没睡？”
朱慧如就坐在沙发正中等着他，老远就顺着风向闻到了他身上那股淡清清的酒味，她眉头一皱，没什么好气地问：“你又喝酒了？”
“嗯，喝了一点点。”
“这还叫一点点？那是把整瓶酒全倒身上了吧？”她用力拍了一下他的手。
顾城南也不理她，整个人重重地倒向了沙发，半翕着眼，手心按向了狂跳不已的眉心。
见了他这样，朱慧如就知道他又是心里头不痛快了。
自从那件事发生之后，这三年里就不曾见他开怀笑过，整个人瘦了一圈不说，脸上的表情也多是沉闷的，偶尔心情好的时候，你说上十句，他才会冲你掀掀唇，更多的时候他是独处，一个人木愣愣地能在房间里呆上半天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