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慧如瞪大了眼,呼吸一顿。
“是的。”
顾城南眼里的悲伤如同潮水,几乎要溺毙了她。
她脑子里乱轰轰地,半天才勉强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城南,你无论如何都不要太为难自己,这件事根本不能怪你,你也不想这样,无非是觉得裴染秋救下了你的命,你欠了她的,所以想报这个恩是不是?可谁也没想到绑匪那么丧心病狂,自己走投无路也要拉上心橙啊。”
“不管怎么样,如果不是我当时犹豫不绝,心橙现在一定还好好的......顾子骏骂得没错,我就是凶手,我是杀人凶手!”
他面色苍白,颤抖着将脸深深埋入掌心。
“不是!”朱慧如大吼:“如果你是杀人凶手,那我们一个个都成了帮凶了,其实全都是裴染秋干的好事,别的我还不好说,但至少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女人没有怀孕,什么孩子,什么流产,全是她一手杜撰出来的,为的就是离间我们和江心橙,好让她自己顺利坐上顾家少奶奶的位置!”
顾城南面色骤变:“什么意思?”
“字面儿上的意思,现在她还没有清醒,有些事警方也无从问起,但是这起案子的嫌犯已经把大致都招了,说是裴染秋和主谋勾结,串通起来绑架的江心橙……”
他已经听不下去了,眼前的一片都是花的,景物在扭曲,在晃荡。
“现在我和你爸已经不信任她了,她连怀孕这事儿都能作假,还涉嫌绑架,她还有什么事儿做不出来的啊?她骗了我们,她真是把我们全家都给坑苦了啊……”
顾城南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翻涌。
她在说什么?裴染秋骗了他?
她没有怀孕,而那个所谓被流掉的孩子也是她凭空捏造的?
他本来以为,裴染秋只是设计了床照,然后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和他发生了关系,虽然心生反感,还还是因为她流了孩子而内疚。
接着,她又为自己挡了刀……
一桩桩,一件件,都成了她硬塞到自己手里的刀。
而他,竟然还傻乎乎的接过了那把刀,再用力捅进了江心橙的心窝子。
他痛苦的弓起身子,俯在床边呕起来。
这种心理上的极度痛苦,对他的生理感知也带来了一定的影响。
顾城南费力起身,用力掀开了身上的软被,作势就要下床。
“我要去找她,我得去问问她,为什么要做出这种事……”
朱慧如拉着他不放,他就从另一边下了床。
“你现在去了也没用,她还没醒呢,也不知道她在使什么诡计,不过你放心,她有本事一辈子都不要醒,要不然我们迟早会和她算清这笔帐!”
他脚步一滞,心口又隐隐痛起来。
“那我要去海边,搜救队的工作还在继续着,心橙一天没有下落,我就一天寝食难安,我求你不要拦着我。”
朱慧如眼见拦不住他,索性一把关上了门,又拨通了护士的电话。
“妈,你不能再拦着我了,你明知道我心里有多后悔,多难过,你若是再拦着我,就是想逼着我去死!”
朱慧如怔忡了一下,她本来就因为被人利用而内疚不已,这会儿再听到他嘴里说出的,带着强烈控诉意味的话语,更是心酸得不行。
这世上哪有会逼着孩子去死的母亲呢?
见她不为所动,顾城南更是直接打破了吊瓶,玻璃渣子深深陷进了掌心的皮肉里,一下子鲜血四溢。
朱慧如胆颤心惊:“你要干什么?”
“你把电话放下,快放下!”
她只得放下。
“你又想让医生给我打镇静剂了是不是?又想用这种方法让我乖乖听话?”
因为极度的悲愤,他的声音都是嘶哑而破裂的。
“我要见裴染秋,我必须要找到她当面问个清楚!”
朱慧如实在拿他没了法子,只好同意了他。
顾城南连衣服都来不及披上,就奋力挪到了门边,朱慧刚折身拿了件衣服给他披上,就在走廊处撞见了前来的江天。
江天自然不是来找他的,他是接到了顾子骏的电话,正急着赶去见女儿,不料会在走廊处见到了顾城南。
他在顾城南面前站定,眸光深沉难辨。
“听说,你想救裴染秋来着?”
顾城南惶恐的抬起头。
江天的眸光很冷,冷得结成了冰。
“我……”
他灰白的唇上下一阵翕动,试图想说些什么。
朱慧如开口了:“这事儿有误会,城南不光是想救裴染秋,她更想救心橙来着,是…..是绑匪灭绝了人性,这才会……”
江天只是淡淡的扫了一眼她,并未接话。
“你为了想救裴染秋耽误了时间,而错过了最佳的营救机会,是吗?”
顾城南由朱慧如扶着,一条长臂无力地垂在身侧,眼底的光芒正在寸寸黯淡下去。
江天沉了口气,点点头:“心橙那么爱你,即便是离了婚还是放不下你,为了你,她几次三番地把自己折腾的没了人样,结果你却为了裴染秋,放弃了她?”
顾城南用力闭上了眼,双拳紧握,几滴暗红的血渍就深深凝在他骨节处的纹理上。
“现在心橙下落不明,你高兴了吗?”
朱慧如再次急切出声:“那我们也是不想的啊,城南当时也是一片好心,他自己为了救人还浑身都是伤呢,你不能这样怪他,说到底,大家都是受害者,我们都是让那姓裴的一家人给坑了啊!”
江天继续说:“我当初把心橙嫁给你,是真心希望你能好好待她,可你问问你自己,她嫁给你,又过了几天好日子?”
顾城南别转过脸,对于这一切的指控,他统统无力反驳,因为一切都是铁打的事实。
他不曾好好待过她。
这也是他心底的遗憾。
只是不知道这一切究竟还能否弥补?
“伯父,是我对不起心橙,可眼下就算你要打我,骂我,或是杀了我,我都得先知道她的下落,她没死,她还活着,对不对?”
江天古怪地看了一眼他:“好好的?我记得她刚从裴家回来的时候,整个人面黄肌瘦的,但至少还有活力,自从嫁给你到出事,她整个人的心都老了,现在更是连尸骨都没了下落,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是你害死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