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嘛，这受伤的人不是顾城南，朱慧如也懒得说什么，可一见那林婉气势如此之强，也不禁皱起了眉头：“江夫人，眼下这情况已经很明了，你女儿好端端地站在这里，手术室里头躺着的是咱们顾家大少爷，咱们老爷子哪句话说错了？”
“呵，顾夫人现在倒是一口一个大少爷，搞得跟一家亲似的，谁不知道这顾家大少爷人缘不好，看不惯他的人多了去了呢？谁知道这背后又是哪个人搞的鬼，贼喊抓贼！”
朱慧如白了脸，长指颤巍巍地指着林婉：“你骂谁呢？有本事再说一遍？”
“我有说错吗？这城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毫不相让。
“好了！都少说一句！”
一向脾气沉稳的江天呵道，众人噤声。
经过的护士也看不下去了，沉声说道：“这儿是医院，医生还在里头做着手术呢，你们能不能安静一点，真要有意见不统一，也请回家说去。”
朱慧如抿紧了唇，重重地从鼻孔里哼了一声，双眼直冒火星子，一脸忿恨地瞪着江心橙。
林婉皱紧了眉，几步上前来到了女儿身边，也转身挡住了林婉那两道凌厉的视线。
“没事吧？真可怜，浑身都淋湿了，这怎么......这怎么手上全是血？”
她叫了起来。
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她身上。
她本来一身白色的风衣，纷争中，胸前沾染上了大片血迹，都已经凝固成了黑色，衬着白色的风衣，看着极为触目惊心。
连手上也是。
“我没事，那是大哥的血。”
林婉不落痕迹地松了口气，视线时不时瞥过顾浩浓重得几乎要滴墨的脸色。
“快去洗洗吧，你这样......我瞧着都怕。”
她摇了摇头，嘶哑道：“我不想离开，怎么也得等到大哥平安出来了才行......”
“我看不必了！”顾浩毫不客气地开口，面色凝重，语气生冷：“或许他看不见你，才最安全！”
江心橙明显瑟缩了一下。
这件事，确实是她连累了大哥，若当时她能处理得更为圆滑一些，也就不会有后来的事情发生了。
她无言以对，只得咬住下唇，别开脸去。
LED灯总算暗了下去，主刀医生走了出来，疲惫的眼神望着他们：“谁是家属？”
顾浩走上前去：“我是他父亲。”
医生摘下了口罩，江心橙注意到，那浅蓝色的口罩内层，密密麻麻地全是汗水。
她的心提了起来。
“手术非常成功，病人只是失血过多，倒没有伤及要害，等到伤好了，对行动也不成问题，主要是他的胃。”
顾浩还来不及高兴，又面色犹疑地看向了他：“他的胃怎么了？”
“病人之前是不是喝了大量的酒？”
江心橙身侧的手指蜷握着。
“......昨天晚上了，他为了帮我挡酒......”
“那他喝了多少？”
她咬唇：“......一瓶红酒。”
顾浩面色灰败，后退了一大步，朱慧如紧紧托住他的背，紧接着，那根拐杖被他用力地敲击着地面：“简直太不像话了！”
医生也是郑重其事的开口：“刚才给病人做全身检查的时候，我们发现他的胃黏膜灼伤很严重，估计就是过度饮酒造成的，你们得注意点儿，即便是长期饮酒的人，若是一下子喝下去一瓶红酒，那也是很要命的事儿，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下次可不能再这么胡来了！”
朱慧如赶紧问道：“那......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做？”
医生托了托眼镜：“病人眼下已经脱离了危险期，先送他去观察室，等到麻药过后，就可以转去普通病房了，无非就是两点，一个是失血过多，一个是胃黏膜灼伤，这几天让他饮食保持清淡就行，还得注意补血，唉，一个个年纪轻轻的，怎么这么不注意爱惜身体呢......”
顾子骏随后被推入了观察室。
江心橙起身跟上，隔着几步路的距离，她看清了顾子骏的脸，那张脸，面色惨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皮肤的表层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白，透着灰败，和头顶悬着的血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双目紧闭着，透明的氧气面罩挡去了他一半的面容，随着病床的前行，整个人微微摇晃着，毫无生气的模样看得她心头一颤。
最为触目惊心的，是他受伤的肩，裸露的肩头，被白色纱布层层包裹着，还有些零星的血渍从白色的纱布中晕染开来，像一朵猝然绽放的血花。
众人在观察室门口止步。
这时，莫雪和小玉一前一后赶来。
莫雪看到她身上满是斑斑血迹之时，也是吓得脸色恍白：“这怎么就弄成这样了？大哥人呢？”
她扬起单薄的小脸，冲着观察室的方向轻点下巴：“......刚进去。”
“大哥没事吧？”
“没事，就是失血过多了，”她恍然抬头，双眼迷离而无神，轻轻地说道：“莫雪，我......我好后悔，你说我为什么要去招惹那个老外？又是我......如果不是我，大哥就不会弄成这样，我......我好后悔......”
小主蹙眉，轻轻拥住她颤抖着的身子：“没事了，心橙姐，你不要想那么多，大少爷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熬过这一关的，这不关你的事，别为难自己。”
朱慧如定睛一瞧，整个人僵在了那里，眼神直愣愣地，还以为自己认错了人。
结果，小玉见了她，倒是落落大方地在她面前站定，唤了她一声顾夫人。
她当即脸色大变，那张风韵犹存的脸上写满了错愕。
“小玉？怎么会是你，你怎么......这么些年你都是去了哪儿了？当年我到处找你，但就是没了你的下落，你......”
小玉早已经不是当年的顾家小女佣，她尝过了人情冷暖，又去了英国历练三年，回国后就加入了江氏，早已脱胎换骨，非当日可比了。
她对于朱慧如倒也没有恨，毕竟当年在顾家，朱慧如对她也是颇为照顾，若不是因为后来着了裴染秋的道儿，她相信自己仍然无风无浪地呆在顾家，做她万年不变的小女佣，不用受这般屈辱，可也不会有现如今的底气。
所以说，上天早已经安排好了一切，每个人都只是他手中的棋子。
只不过，再见朱慧如，她的心境始终还是和当年不可同日而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