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心橙说得艰难:“对不起,可是我希望一切都还来得及。”
秦昊凝着她,下意识地掏出了烟盒,刚衔进唇间,她就瞪着眼小声提醒着他:“这儿是医院!”
顺手指了指旁边墙上的禁烟标识。
他又从唇间取出,放在手心处折成两半,转身丢进了垃圾桶。
他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脸色骤变。
“公平一点,心橙,从头至尾我都不曾要求过你什么,如今因为顾城南为你受了伤,你就又心软了?你忘了他以前是怎么伤你的?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的为了他妥协,你的骨气呢?你的尊严呢?”
“我没有......”
“为你父母考虑一下吧,你还想让他们为你操心到什么时候?”
她说不出话来。
“我原本以为他伤你伤得这样重,你应该恨死他才对,可原来不是!一个小小的苦肉计居然又让你陷了下去,你觉得我还能说什么?我承认我不甘心,更多的是为你而不甘心,你不选我没关系,你选了别人也没关系,可是为什么偏偏是他?江心橙,有意思吗?”
“秦昊,我没有这么说。”
他手直指向她的心口,一字一句:“那你就问问自己的心,你敢说你不是这样想的吗?”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了,哗啦啦的,像是有人拿盆接着水,然后再往下倒着。
雨点密集地敲击着窗户,连她的心口都泛着一层湿意。
“算了,今天就当我没来吧。”
她声音渐渐弱了下去:“秦昊......”
他转身,没几步又折反回来,望了她一眼:“江心橙,说出拒绝我的话,对你而言好像并不难,对吗?”
他点点头,自顾自地说下去:“也对,你除了对那个人,好像不管做什么都挺干脆利落的。”
声音有点轻,像是在飘着。
秦昊苦笑了一声,转身,挤进了电梯。
江心橙倾身从窗台处望下去,这儿是三楼,她可以清晰地看见秦昊的车从地下车库里驶出医院大门。
雨下得极大,已经在地上形成了一小片浅浅的水洼,他开得极慢,终于消失在了她的余光里。
她知道,自己伤了他。
下午,医生又来了一趟,查看了顾城南的伤情,以及各顶指标,说是他已经成功脱离了危险期,并且同意他转入普通病房。
朱慧如不想让他和别人同住一间房,想给他一个干净养伤的环境,又和医生商量着,给他安排了一间独立的VIP病房。
期间,江心橙一直陪在左右,虽然顾城南的伤情已经稳定,但是他的精神并不好,多数时间都是处于昏睡中,医生说一部分是因为药物的关系,另一部分则是他身体失血过多,元气消耗过大的原因。
中途有几次他醒来,也是浑身虚汗不停,江心橙性子不像朱慧如那般会照顾人,只能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她拿毛巾擦拭着他的脸,身上挂着的止痛泵已经用完了,照理也不能再给他继续用止痛类药物,偏偏伤口又在要害处,所以每次都看到他痛苦难耐的表情。
其实她的事情并不多,朱慧如让她留下来,主要是希望让她多和顾城南说说话,至于忙前忙后的事情,都是二老在做,她只需要静静地坐着就行。
也正是因为这样,她有了更多的时间和他相处,有时望着他血色尽失的脸,心头的感觉复杂到笔墨都无法形容。
好几次,她都想刻意忽视他的痛苦,可视线却总是不由自主地被他带着跑,他一句呻吟,一个皱眉,她的心就像被人用手搅着,一阵闷闷地疼。
有时,他中途醒来,就会四下寻找她的身影,她没有办法,只得上前握着他的手,手心相握的那一瞬间,他才会彻底静下来,安安定定地翕上眼,等到他呼吸匀长的那一刹,问题又来了:她想抽出被他握着的那只手,却怎么也抽不出来,整个就像粘在他手上似的,她只能一寸一寸地挪出来,之后才发现,手心被他攥得全是汗水。
她在心里头暗斥,明明是一个伤患,可这铁钳一般的力道又是从哪儿长出来的呢?
VIP病房里还连着一间客房,外加上病房后头的一座沙发,江心橙和朱慧如两个人刚好可以轮流用,顾浩之后就没来过,说是处理公司的事,还要去去趟警局处理后续事情。
江家那边也一直没来电话,秦昊离开之后,她试着给林婉发了一条微信,语气非常的委婉,恳切,她说话直,又怕哪句话又说的不对了惹林婉不高兴,编辑完之后,反复看了好几次才发送出去,一颗心悬得高高的,生怕林婉一会儿打来电话骂她,结果连句回复也没有,想必是生了她的闷气了。
一定也和秦昊一样,在心里骂她不争气了吧?
出了ICU的第二天,顾城南醒了过来,林婉刚好出去打水,病房里就只剩下了江心橙一个人。
他睁开了迷蒙的眼,这会儿,眼神不再是混沌的,变得清朗了不少,连锐厉的眸光也跟着恢复了七八成。
他咳了几声,正坐在沙发上刷着手机的江心橙听见了,忙起身来到他身边。
“你醒了?要不要喝点水?噢不对,你现在还不能喝水,我给你拿棉签润润吧。”
她脸上浮起一丝连她自己也不曾察觉的惊喜,见杯子里还有些剩余的温水,拿了棉签蘸湿,笨拙地伸到他的唇边,一下一下小心地触碰着,有些顺着他干涩起皮的唇滴落到了颈窝,她赶紧拿着纸巾去揩。
一通手忙脚乱。
顾城南好气又好笑,轻摇摇头,视线却始终紧紧黏在她脸上。
她嚅了嚅唇:“伤口还疼吗?”
他点头,但很快又摇头。
她拧眉:“到底疼不疼?”
“疼......”他声线嘶哑紧绷,像是让人用手卡着脖子根儿似的:“但是看到你,就又不疼了......”
她脸刷地一下红了,冷笑道:“到这时候了还卖口乖,小心疼死你。”
他扯了一下僵硬的唇:“疼死也不怕,就怕看不到你了......”
“到底有完没完?你再这样我可走了。”
“别......呃......”
他以为她真要走,身子硬生生动了一下,又扯到了伤口,疼得他浑身哆嗦,冷汗淋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