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染秋点了点头，惧怕地躲在了朱慧如的身后，后者则张开手臂，戒备十足地瞪着江心橙，好像生怕她下一秒会对裴染秋做出什么似的。
江心橙的心像就一片离根的落叶，随风飘啊荡的，直直地落到了心底最深处，她扯了扯嘴角，终究还是黯然旋过身去。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要确认这个问题，这和自取其辱有什么分别？大哥不是早就告诉她这个事实了？再说既然都决定要和他离婚了，谁怀了他的孩子，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呢？
林婉打蛇随棍上：“我现在就是盼着迎娶染秋进门了又怎么样？她怀了城南的孩子，人也清清白白，哪里配不上做顾家的儿媳妇了？倒是你，现在拿着这些破玩意儿来又装了什么鬼心思？你以为说几句好听的，我就能心软原谅你了？告诉你不可能！但凡我还有一口气，这个家就有你没我！”
这话一出，两个女人心底里都炸开了锅。
裴染秋自然激动万分，自己做小俯低那么久，又看人脸色，又受人嫌弃的，如今终于撬开了朱慧如的嘴，她自然清楚这个女人在顾家的地步之重，能得到她的认可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她这步若是让了，那顾城南那里，应该也容易得多了。
江心橙则是一言不发地看着她，双手紧握成拳，指甲几乎戳进了皮肉里也不觉得疼，细致的眉宇间尽是隐忍之色。
林婉看着女儿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心早就给揪紧了，上前一步就想撕巴了裴染秋。
“你这个人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我们对你那样好，从小就给你最好的条件，即便你身世大白之后，我们照样把你当成亲生女儿一样的疼，甚至还想着给你腾地方住，可你呢？你就这样回报我的吗？早知道这样，我何必在你身上浪费这么多年的感情？”
她踉踉跄跄地跑过去，脚底不小心踩中了摔烂了的西瓜，顿时身子一斜，差点就要往旁边倒去，朱慧如下意识地想去拉她，又一个没拉住，但是从江心橙的角度望过去，就像是她推了林婉一把似的。
江心橙这次真的怒了，上前一把攥住朱慧如伸在半空中的手，用力一拧，她疼得呲牙裂嘴的。
朱慧如颤巍巍地伸出手想去反抓她的脸，而江心橙又是什么人，又怎会真的任人糊来，她一掌拍开了朱慧如的手，双目浮起层层寒冰。
“我告诉你，你怎么说我都行，但是别碰我妈！你要是敢碰她，信不信我把你手拧下来，嗯？”
她稍一用力，朱慧如的一条胳膊就跟断了似的，她哎哟着直叫唤，但是江心橙不为所动，反倒和她耗上了似的，目光直直地刺瞪着她的脸。
她身上那种凛冽的狠戾劲儿，连一旁的裴染秋都吓得了一跳，甚至忘记了上前劝阻。
“你......你......你这个死丫头，你给我松手，松手！”
朱慧如脸色青白交加，既疼又恨，一根手指颤抖着指向她，眼底目光惊惧。
“你简直无法无天！”
“你爱怎么说都行。”
江心橙冷冷抽动了一下嘴角，她可是从小混混出身，什么尊老爱幼，礼义廉耻的在她眼里就是个屁，她的人生信条简单而又粗暴，谁要是惹她不高兴，她保管会让那个人长长记性，长辈也不例外，再说了，她朱慧如刚才的举止，也算作一个长辈？哈！
林婉不想把事情闹大，刚想说句“刚才不是她推的我”，莫雪扯了扯她的袖子，示意她别说话。
“听明白了吗？还不跟我妈道歉？”
朱慧如恨恨地瞪着她，咬紧牙关，一言不发。
江心橙微眯起眼，身上那种狠戾劲儿越发凛然，她收紧了手指，朱慧如疼得浑身一颤，心想着大概她的胳膊上全是青紫一片了吧。
正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阵凉凉的男声：“心橙？”
莫雪眼尖：“大哥？”
顾子骏慢慢悠悠地走到江心橙身边：“怎么你也在这儿......哟，阿姨，这是怎么了？”
他似笑非笑地掠过朱慧如涨得通红的脸，心想着差不多就完了，于是轻拍着江心橙的肩，后者眉宇略略地舒展些，但还未真正松手。
“你来这儿干什么？”朱慧如高昂着倨傲的下巴。
顾子骏抬眉，晃了晃手边的一个袋子：“还不是老爷子的意思，让我拿一些家里的换洗衣服过来，放心，我知道你不想看见我，我把东西放下就走。”
朱慧如听了这话，眼里的戒备越发深了，他的存在对于自己和顾城南而言，本来就是个威胁，虽然顾浩从未当面说明，但是这已经是个不争的事实，更何况非婚生子也有继承权，他就是什么都不做，在家里光是躺着，将来都能分得一杯羹。
更别说他进了江南之后，做的还不错，几次公司内部会议上，高层都点了他的名，他以前当混混的时候就是个不大不小的头儿，论起组织能力和协调能力，还真是不输那些个根正苗红的学院派，只不过没用在正途上罢了，现在得了这个机会，他能轻易放弃？
退一万步说，现在江心橙肚子里的孩子一天天长大，可究竟是谁的种，始终没个明白话，这万一真是被他捷足先登了，将来孩子呱呱坠地，顾浩再怎么样，终究也是护着自己的儿子和孙子，再气再恨，他都不可能动了顾子骏。
那顾城南怎么办？她怎么办？
难不成就看着他接手本该属于他们的东西，然后背着这口窝囊气，一直到死？
这一条条，一桩桩的，光是用想的都足够让她热血沸腾了。
她不禁阴恻恻地回他：“你这话说得有够搞笑了，你哪只耳朵听到我这么说的？可别是在故意挑拨离间的吧？”
顾子骏貌似惊讶地抬起双手，故作一副投降状：“这话我可不敢说，我人微言轻的，在顾家能有个立足之地，都全靠阿姨大人大量了，我哪敢做出这种忘恩负义的事啊，这要是让老爷子知道了，还不得把我撵出去？”
他这招以退为进，倒是狠狠地打了朱慧如的脸，把她气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就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见状，他痞气十足地耸了耸肩，一脸无谓的笑。
“心橙，还不松手？这儿毕竟是医院，大庭广众的，闹开了你也不好看，听话？”
江心橙思考了十秒，猝然放开了她，朱慧如一个惯性向前跌去，还是裴染秋一把拉住她，这一拉，又把怀里的食盒摔得七零八落，咣当咣当的响声听着极为突兀，把值班的护士都引来了:“你们这是做什么？这儿是医院，你当是你们自己家呢？要吵闹也得回家去闹去，病人需要休息，你们还有没有一点分寸？”
这护士把话说得一点余地也不留，顾子骏目光在她胸牌上一掠，护士长？难怪了！
他又在江心橙耳边轻声说了些什么，她锐利的目光终于有所松动，旋过身，扶起了一边的林婉向外走去。
可这一幕落在了朱慧如的眼里，简直不亚于当场捉奸，都亲密到耳语了，还说他们两个人没关系？鬼才信！
“站住！我告诉你江心橙，别以为我们城南心里还有你，你就觉得自己了不起了，从今之后，我不许你再来医院，更不许你去打扰他，你们俩离婚的事，顾家会尽快给你一个答复，别的，我们和你没话可说。”
江心橙背脊僵硬，过会儿才又缓缓转过身，用一种平静却又极为复杂的目光深望了她一眼，嘴唇微抿，手指无言地指了指她的鼻端，浑身散发着一股清冷至极的戾气，仿佛只要被她望上一眼，那个人就被瞬间冰封。
朱慧如受不了这种极尽鄙夷的眼神，但又碍于颜面不敢动手，只能胸膛起起伏伏地瞪着她离开，直至她的背景消失在了楼梯间，她才浑身哆嗦着从牙缝里挤出一句：“真是没教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