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步走进停车场，三人坐上了顾子骏的车，车子平稳着向前滑行。
出了医院大门，江心橙这才开口：“妈，刚才对不起。”
“别说了，不怪你。”
她小心地探了一下林婉的脸色，只见林婉面色凝重，抿着一口薄唇，整个人就像是卧在弦上的箭，一不小心就会炸毛。
“刚才......要不是因为我，你就用不着受那份委屈......对了，刚才看你扭了一下，脚没受伤吧？”
她弯下腰就想去看林婉的脚踝。
林婉拦住她：“别别别，我没事儿，倒是你一个孕妇，肚子都那么大了还弯腰低头，要一个不小心动了胎气，还让不让我活？”
莫雪也跟着嘀咕：“就是，一个孕妇，还冒着这么热的天气来医院受这份罪，简直自讨苦吃。”
江心橙用胳膊肘顶了她一下，用眼神示意她闭嘴，她这才不说了。
林婉幽幽开口：“下次，离她们远点儿，她们不讲道理是她们的事，你多少得学会控制自己的脾气，知道吗？”
“......妈，我也不想和她们吵，要不是她们推了你......”
“我知道，但是......我不想让你因为我，而降低了自己的档次，那种人和她就是没道理可讲的，下次就是不小心遇见了，也得转身就走明白吗？”
她点了点头。
林婉的心情还没平复，倒不是因为朱慧如那几句难听的话，而是因为她看到女儿眼底深处的狠戾，那是多年的生活习性造就而成，本以为把女儿找了回来，就可以让她远离以前的那些不快了，林婉不想让她再变回以前那个偏激而固执的女混混，而是希望她能够正常而又平和的活着，像个普通人一样。
她又说道：“你一直为了顾城南出车祸的事情而内疚，现在起不用了，我们去看过他，是他那个妈不让，和你没关系，而且”她顿了顿，目光睃过女儿无神的眸：“而且，他妈刚才也说了，会就你们离婚的事，尽快给你一个答复的，你也不用想得太多了。”
江心橙靠在座椅上，长睫低垂，掩住了深沉的眸，让人看不清她此时的想法。
“如果你是担心江氏的工程项目，我让你爸去想办法，大不了就是陪点钱，我就不相信，他RS会有这么大的能耐搞垮江氏？虽然我们没有他们财雄势大，可这么些年的基础也不是白打的，更何况你爸还有点人脉，这个你无需担心。”
她还是不说话。
专心驾着车的顾子骏有点听不下去了。
“你妈和你说了那么多，你倒是听进去了一点没？”
“......”
他瞧了眼后视镜，只见她目光微垂，呆愣愣地望着左前方的某一点，但是却没看进具体的实物，就算有人在她前面，她也未必真能看进去些什么。
她这副了无生气的模样刺中了他，他不禁把话说得重了些：“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也不知道你那些所谓的后悔和内疚是怎么来的，你是在顾城南的车子里动了手脚怎么的？他自己开车不小心，关你什么事？连警察都判定了，是他自己逆向行驶才引发的车祸，你干嘛非把一切都往自己身上揽？”
她轻轻一阵喟叹：“我只是觉得......如果那天和他好好解释，他或许不会负气离去，也就不会出这种事了......”
顾子骏默然，紧接着又轻轻冷哼了一声。
果然还是又心软了。
“我不觉得这有什么，他自己婚内出轨，又闹出孩子，本来就不值得原谅，你想离婚他还赖上你，更是他做人不讲究，我也不忍心看着你被他继续恶心下去，做场戏来逼他一把，这有什么了？你演戏都有错的话，那他实弹真枪的，不是罪该万死了？”
他话说得很直接，那句婚内出轨，更是直直戳中了她的痛处，疼得她一阵轻颤，闭上了眼。
他一脸轻蔑：“别告诉我你又心软了，江心橙你自己算算，这都第几次了？”
“不是的......他的伤确实很严重，医生说他是额骨受伤，这已经是运气了，若是再深入一点......我是说万一他真的直接丧了命，那我......”
“你想还想给他陪葬不成？”
她愣了两秒，有些难堪地别转过头：“算了，算我没说吧。”
顾子骏的语气讥诮地让人受不了，再加上他的问题句句都让她无言以对，她一下断了说下去的念头。
可是顾子骏还是读出了她真正的心声，不禁在心底暗暗骂了一句，顾城南受了伤就足以让所有人都围着他转，出轨了还有人护着，自己呢？以前当混混的时候，受伤流血都是稀松平常，更别提吃不饱穿不暖了，简直活得就像个世界的弃儿，所以人都恨不得离得自己远远的。
同样是姓顾，凭什么老天爷这么不公平？
他心中一恸：“江心橙，之前我说你成了圈养的你还不承认，看来我真是没说错你！”
“大哥！”莫雪重重拍了一下他的肩。
江心橙鼻端一酸，眼眶不由得红了起来。
回到家，她直接通知了欧阳律师，让他再照着之前的内容重新拟了一份离婚协议，再给顾城南送去。
她不想再等了，也不能再等了，朱慧如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份上，等于两家人已经公然撕破了脸，以她绝然的性子，她不可能傻傻地被动，更何况裴染秋连孩子都有了，她总不能让自己肚里的孩子一落地，就面临这种荒唐的局面吧？
有些事，既然决定了要做，那就尽早，夜长梦多，再拖下去也不见得这个僵局会有所突破。
律师去到病房的时候，顾城南正倚在床头办公。
毕竟是一家大公司的总裁，每天日理万机的，又有多少人等着靠他吃饭，他身体略有好转，就不顾众人的反对，直接让SARA把提案送到他的病房里来。
见到律师进来，他略略抬了抬眸，又将目光专注到了手上的文件。
“欧阳律师可真是神通广大，连我在这里也能找到。”
十分钟前他刚挂上点滴，这会儿可是边打针连办公的，明明因为失血过多，而显得面色苍白，可眸底的那抹利光丝毫未减。
律师也不应话，直接将那份离婚协议推至他面前。
他眸光一顿，放下笔，手指在那份协议上一下又一下有规律地敲击着。
他不禁心底一凉，就像有人拿着一把钝刀，在反复剌刺着他的心脏似的。
这就是口口声声只爱他一人的江心橙？明知道他刚逃出鬼门关，正是最为脆弱的时候，她就迫不及待想要落井下石？
欧阳律师看着他眸光沉沉的样子，吞了口口水说道：“你这回就是再撕毁也没有用，我一下打印了十份，你就算撕了一份，还有九份呢。”
他大概是觉得好笑，胸膛处轻轻一震。
可抬起头来的那一刹，眼底深处的那抹利光，还是让来人一阵瑟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