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整个上午的课下来，江心橙一直是处于游离状态，老太太说得口沫横飞，她就是一个字也听不进去，脑子里反反复复地就是照片上，裴染秋哭泣的脸，还有顾城南一副护花使者的姿态。
她不是个人云亦云的人，她有自己的考量，但总归耳听为虚眼实为见，照片是被人恶意截取的没错，可那些话却是真实的：当初还就是她厚着脸皮要嫁给顾城南，而他和裴染秋还真是有婚约在前的，她一向牙尖嘴利，可面对那些铁板钉钉的证据，她说什么都是苍白而无力的。
老太太发飙了好多次，每次她都是用一种深沉而锐利的目光瞪着江心橙，看她的年纪应该已经退休了，也许在她漫长而顺遂的教学生涯中，江心橙是个意外，是个横空出世的“奇迹”，一个都能把dangerous和delicious搞错的学生，无疑是对她专业的侮辱，更是一个墨点，也是她眼里头容不下的沙粒。
“我说了这么多，你听懂了吗？”低沉的声音中分明含着鄙夷。
她一下回神，诺诺地：“噢，听……听懂了。”
老太太也不去考量她话中的真实性，反倒像完成任务似的吁了一口气，又接着说下去了。
她身侧的手机震了一下，江心橙打开了看，是顾城南发来的微信：“网上的那些信息你看到了吗？别理那些，都是有心人胡诌的，等我回来再说。”
她想都不想就把手机扔一边了。
过了五分钟，大概是见她没有回复，他的电话也跟着进来了。
跟老太太请了假，她拿着手机去到阳台。
“什么事？我上着课呢，你也不怕老太太训我？”
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急，语速也较往常快了不少：“我就是和你说一下，网上的那些东西，你别看，就是看了也别信，都是些不明就里的人胡诌的。“
她肚子显了怀，只能背靠在阳台的栏杆上，阳光照在了她的脖颈处，她整个人懒洋洋的：“你特意打了电话来，就为了说这个？”
“……不然你以为呢？”感受到了她的揶揄，他的声音也冷了几分，今天是他们冷战后的第一次通话，还是隔着手机的。
“你还怀着孩子，我不是怕你看了心里头烦嘛。”他又补了一句。
“行了，你当我纸糊的啊，我可没那么脆弱。”
是吗？她紧跟着在心里头问了自己一句。
顾城南笑了起来，他怎么忘了，江心橙是个吓不怕的女汉子。
“女汉子，今天的课难吗？”
她下意识地往里头张望了下，老太太正坐那儿喝着茶，整个人似乎放空了，严肃的脸上出现了难得的平静。
“什么时候简单过啊？”
“我看过那些教材，我怎么觉得都挺简单的？”
“你想说些什么不妨直说。”
“我是说真的，我看了一下就明白了，有时候想想不如我自己抽时间来教你得了，省得浪费那些钱，还要有事没事的听老太太发牢骚，你说呢？”
他摆明了是在讽刺她。
“没事找抽是吗？你干脆直接说我笨得了。”
他笑了，嗓音低沉而浑厚：“不过我喜欢，笨笨的，也挺可爱的。”
这是他头一次对她说着情话，虽然离她想要的三个字还有点距离，甚至还是嘲笑多过真心，但，她的心就像被什么东西戳了一下似的，疼疼的，痒痒的。
“滚吧，当初是谁死活非要让我学习那些高数，英语之类的，现在跑来嫌我？”
她越说越没底气，嗓子眼儿就像被人用手扣住似的，早没了平日里的嚣张气焰，听起来倒像是撒娇似的。
江心橙也会撒娇？这可真新鲜，就跟天上下了红雨一般新鲜。
他带着笑意咳了一声，又说：“反正网上那些事儿，都交给我来处理，你不用理会，还有，如果有什么想不明白的，你可以直接问我，别什么大事小事都放在自己心里头死扛着，更不许胡思乱想，明白吗？”
她轻轻嗯了一声。
他放了心，试探着：“那……我们和好了？”
她眼珠子骨碌碌一转：“想得美！”
说完她就把电话挂了，末了瞪着那黑了的屏幕，扑哧一声就笑了出来。
向来都是他把她欺负得死死的，要不趁这么个送上门的机会，好好捉弄他一把，又怎么对得起自己呢？
她可以想像那个男人瞠目结舌的模样，说不定还会气得说要把她的头拧下来，一丝清灵的笑声溢出了她的唇……
顾城南坐在敞亮的办公室里，盯着手机上她的名字发笑。
今天一大早，他打开电脑还没来得及处理公事，网页就自动弹了出来，他本以为是寻常的新闻，眸光一扫却愕然发现自己的照片赫然在列，就在这时SARA的内线就响了起来，说问他知道不知道这个事儿，他当然知道了，只是不知道这事儿怎么就被人放到网上去了。
外面的员工开始坐不住了，一个个交头接耳的说些什么，总裁办不远处的行政办公室也跟着骚动起来，他冷眼一瞧，裴染秋一动不动的坐在那儿，可她僵直的背影告诉他，显然她也知道了，他思忖片刻，正想打内线让她进来问些事，程家铭进来了。
问了几句之后，他才发现事情的严重性要远远大于他所想像的，这才立马打了电话给江心橙，眼见她没怎么生气，他才吁出了一口气。
“她倒不生气？”
顾城南抬头，湛黑的眸子牢牢盯住他的。
“她为什么要生气呢？”
程家铭嘿嘿一笑，点点头：“可以啊，想不到顾少平时不声不响的，什么时候起倒把老婆调教的这么听话了？”
以往他们小聚，但凡过了十一点，顾城南若是还不回家，江心橙的电话一准儿进来，上上下下一通问，每每都把他惹毛，如今这网上传出了这样意味深长的照片，就她那脾气，能不闹？
“你到底干嘛来了？不是为了特意跑来，想看我笑话的吧？”
程家铭起身，双手撑在他办公桌的两边，笑得一脸的贼：“说对了，我还就是特意来看看顾少的笑话的……”
他眼底闪过一丝隐约的笑意，顺手操起桌上的绿萝，作势就要往他扔去，被他笑嘻嘻的用手挡住了。
“都是那天看热闹的人瞎拍的，你怎么也跟着起哄？很闲？”顾城南靠在椅背上，轻轻的摇着，看上去倒也不慌不忙的。
“倒也不是，刚开车经过你公司楼下，顺道就上来了，”程家铭睃了睃那扇紧闭的门扉：“你真把裴染秋那妮子招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