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士出去之后，顾城南迅即拨通了朱慧如的电话。
一通紧赶慢赶的，朱慧如推开了他病房的门，嘴里还喃喃着：“不是说要一个星期嘛，怎么这么快......”
现在顾城南的伤势好了很多，白天的各种吊针少了，换药也可以自己借力了，无非是得有人陪着说说话，根本费不上什么力气，所以她也是有心为儿子腾出时间，制造和江心橙单独相处的机会，整个白天都是在外面度过的，只有到了傍晚才会出现。
在顾城南的坚持下，朱慧如只得将实情悉数告之，还没说上两句，医生就推开门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张报告单。
“医生，是不是我的身体出现了什么问题？”
他开门见山的问，事实上，从被要求做检查那天开始，他心里就隐隐有了感觉，只不过一直没人肯告诉他实话，直到今天。
医生推了推眼镜，神色凝重地反复看着报告：“顾先生，我们之前怀疑你的肾脏出了一些问题，于是对你进行了各项检查，根据CT的情况来看，你的左肾确实长了一个肿块。”
朱慧如当即捂住了唇，血色自脸上寸寸消失。
“是......不好的吗？”
医生将那份报告单交到他手上：“通过CT显影，发现你的肾轮廓局部稍稍隆起，但是看不真切是什么，后又做了静脉尿路造影，注射了对比剂，从而确认了这一现象，我想请问，你之前是不是经常抽烟，或是喝酒，又或者生活及其不规律？”
他翕了翕唇，说得有些艰难：“抽烟.....偶尔倒有。”
朱慧如一下打断了他，还带着哭腔：“什么叫偶尔？你除了不喝酒之外，哪样伤身子的事情少做了？我怎么劝你也不听，现在......”
顾城南耳嗡嗡地：“怎么可能呢？我只是抽烟，和肾脏又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人体的五脏六腑之间都遍布了密集的神经网，你以为烟抽多了，对肾脏就不会造成负担？怎么会有这个想法呢？”
“......那接下去应该怎么做？”
“其实最好是做个物理切片化验，但是你现在的情况，根本做不了，只能等到你的情况进一步稳定了再说。”
他有些急切：“可是我想现在就做手术呢？如果暂时不能手术，那么有没有什么药物可以起到控制作用？”
医生摆摆手：“不管采取任何措施，都必须等到你的伤完全好了之后才能进行，这药的药性很强，以你现在的体质根本不适用，你受的是枪伤，子弹射入体内，不光只是伤到你的腰那么简单，你的肋骨和肺都有受到一定的动荡及影响，所以你现在会觉得说话提不起劲，一用力就会胸口抽紧了疼，可伤明明是在腰间，怎么会胸口疼呢？答案就在这里。”
顾城南沉了口气：“那么医生，你老老实实告诉我，不好的概率有多少？”
虽然只是沉身坐在床上，可是他身上那股浑然天成的王者之风还是震慑了在场众人，医生抿了抿唇：“其实你也不要太过担心，我只是把这样的一个信息反馈给你，但是从医学角度而言，各种可能性都会有，更何况现在的医学已经很发达了，如果真是不好的东西，治愈的可能性也是很大的，你不用太过担心。”
“如果我坚持呢？如果我还是坚持要现在就动手术呢？”
“城南！”朱慧如试图制止他。
医生正色道：“顾先生，你的心情我理解，但结果也不一定就是你相的那样，更何况你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要先养好身体，赶紧让伤口复原，如果你继续是这样的迫切心态，恕我直言，这对于你伤口的恢复一点好处也没有。”
医生离去之后，他就一直保持着这样的姿态，一动不动的，外面的天色都已然沉了，房内也没有开灯，窗玻璃上显示出他沉郁的脸孔。
朱慧如打开了白炽灯，那灯光他不适地紧闭起了眼，长睫颤动着，好久才又徐徐睁开。
“您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朱慧如上前按了按他的肩，下巴轻轻抵着他的发顶，就像小时候那样。
“医生也没有说什么啊，他只是给出了这么一个信息，你听过就算，可别往心里头去了。”
他冽声：”怎么可能当作听过就算？妈，您不会理解我现在的心情。”
胸口一阵浊气生生堵着，他根本连说话都提不起力气了。
朱慧如红了眼圈，本来和程家铭说好了故意瞒着他的，谁成想那报告提前一天就下来了，结果，还是瞒不住啊。
“你这么担心，也是为了江心橙？”
“我......”
“城南啊，不是妈说你了，之前你放不下她，也是出于那份歉疚，但现在你为了她，差点连命都没了，是不是也该放下那种执念了呢？人不能那么自私，只想着自己，你好歹也得替我和你爸想想，我就你这么一个儿子，半辈子心血都花你身上了，你就不能爱惜自己，放过自己吗？你这样......让我怎么办呢？”
她咽下了嘴里的酸楚，再次开口：“医生刚刚也说了，肾上会出现问题，多数也是因为之前你的生活习惯不好，抽烟，晚睡，再加上心情郁结，这些可都是为了她啊，要我看，就算你是错了，可你为她受的罪也够多了，你能不能收收心，等伤好了就别再想她了，咱们好好治病好吗？”
她几乎是用求的了，朱慧如也很无奈，近乎无助，她从来是个掌控欲极强的母亲，但是顾城南让她一手带大，居然没让她带成了妈宝男，也是件很稀罕的事情，直到他成人之后，朱慧如还是想着掌控他的事业，婚姻，以及人生。
其实很多母亲都会这样做，太爱他，所以才想要把自己的一切都给他，也换取他的平安健康，出人投地，这一点，顾城南总算是没有让她失望。
但是婚姻上，老天爷着实对他开了一个太大的玩笑。
究竟是一种怎样的执念，才能让一个男人，无时无刻想到那个女人就会心痛如绞呢？
江心橙是一个意外，也是这个意外，让顾城南本该闲逸的人生泛起了波澜，命运打开了那个口子，却忘了把他给合上。
从此，顾城南的心上就多了一条口子，流着血，心脏的每一处角落，都被刻上了江心橙的名字。
“妈，我现在不敢死，我怕我一死，就会看不到她了，若是看不到了她，我又该怎么赎罪呢？”
他垂下头，将脸庞深深地埋在了掌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