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城南仰天倒下，身下开始有血流出，在地上绽放出一朵暗红的血花。
裴染秋红了眼眶，撕心裂肺地喊着，林南上前一把捂紧她的嘴，连拖带拉的把她往外面扯：“行了赶紧走吧，再不走，真想留下来继续蹲监狱吗？”
他们还说着什么，江心橙已经听不见了，耳边嗡嗡一片，连五感都变模糊起来，好像周围的一切已然离她远去，眼前只余下他苍白的脸，涣散的眼神。
“顾城南，顾城南！”她带着哭腔唤他，眼角的泪似是失去了控制。
“城南，你醒醒，你不可以睡过去，快醒醒！”
风声呜呜地，和她的悲泣声重叠。
她哭着抱起他的头，紧紧护在怀里，另一只手也接着死死捂紧他不断流血的伤口，温热的液体涌出，顺着她的指缝流到了地上。
他挣扎着，长臂从后环住她的腰身，固执地将她逼近眼前。
四目相对，她恍然看见他费力大睁的眼，似乎想将她的模样深深印在脑海里。
灰败的唇动着，他在和她说话：“心橙，别怕，心橙，我在。”
他继续保持着这样的姿势，沉重的眼皮却又不受控制的翕上。
她当场听见了心碎裂的声音，颤抖着掏出手机报警，感觉连声音都不像是自己的了。
顾城南被紧急送往医院。
在120救护车上，医生迅速解开了他的衣服，对他上了心电监护，那双明亮的眸子始终紧闭着，江心橙根本无法思考，只能心痛如绞的感受着手心里的粘腻。
鼻端飘浮着浓浓的血腥味。
绿色的监护仪上，血压和心跳的频率骤降，尖锐的警报声响起，医生不得不对他进行心脏复苏。
车子如离弦之箭一般赶到了医院，一行人将顾城南抬上了担架，火速经绿色通道推入了手术室。
顾家人还没来得及赶到，主刀医生已经拿了一份手术须知让她签名，江心橙脑子一片晕晕糊糊，根本没听进去他讲的那些麻醉事项，以及手术中可能会出现的各项可能，随便哪一条拎出来，都足以让人神魂俱裂。
见她呆愣愣的，主刀医生不由得拧眉催了她一下：“赶紧签下吧，病人情况很危险，需要立刻动手术，家属不签这个字手术就没法儿进行了。”
她动了一下，下意识就想拿过那笔，可是手心里一片可怖的鲜红血迹，她只得往羊绒大衣上胡乱抹了一把，颤颤地在落款处签下自己的名字。
她手抖得厉害，一个江字不过几划，她写了好久，连笔都快握不住了。
好不容易签下了名字，笔尖又停在了落款的关系处，她瞳眸顿时缩得有如针尖般细小。
见她又迟迟没了动静，医生明显躁了：“写上你和伤者的关系就行，夫妻就写夫妻，朋友就写朋友，先签了再说......”
“我......”
医生一把拿过了笔：“算了算了，时间不等人，反正你已经签了名字，这一栏事后再补也成，不过你和他到底什么关系？”
她动了动唇，声音轻渺得如同空中的飞尘：“......我是他前妻。”
医生瞪了瞪眼，瞬间明白了。
“那先这样吧，眼下必须马上动手术，你赶紧联系一下他的家人，你明白我的意思吧？一来我们需要通知他的直系亲属，这是医院规定的必走流程，前妻的话呢，毕竟不能完全作数，最多应应急，二来伤者的情况很危险，伤在要害处，血流的速度很快，刚才送来的时候瞳孔已经放大了，手术也不是百分之一百安全的，万一这过程中出现了什么突发状况，总得有个亲人在身边，你明白的吧？”
又有几个身着白大褂的医务人员进入了手术室，一副神色匆匆的模样，看了就让人心口一紧，江心橙咬牙点头，面色一片白：“我，我知道了，我会尽快联系他的亲人的。”
手术室的LED灯亮起，她先是在门口的长廊坐了一会儿，感受到护士投来的异样眼神，又起身去了洗手间。
白炽灯光幽幽得照着，她两只手上全是顾城南的血，白色的羊绒大衣上，也沾了星星点点的斑驳血迹，有些已经发黑，她吸了一口气，将手伸到了水流底下。
血迹已然干涸，冲了好一会儿才冲掉，汇聚在白色的洗脸盆底下，成了一股蜿蜒的血水，四周围极静，静得她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隆隆地，几乎要穿透肌肤跳出来。
她思绪极乱，脑海中皆是一些零散的片断：他不顾一切将自己护在了身后，赤红着双眼挡住那冒烟的枪口，还有他竭力让她别哭，别怕的深情眼神......
她抬头，闭了闭眼，又掬起水流拍向了自己的脸，这样才稍稍清醒了些。
口袋里的手机突兀响起，她吓了一跳，接起。
“心橙，是爸爸，你一大早去哪儿了？身上的伤可还没好全呢，怎么又这么毛躁？对了，刚不久顾家那小子还打我电话问起你来着，你们搞什么呢？”
听着那不甚客气的称呼，她心口顿时一紧，知道那指的就是顾城南，赶紧问道：“他和你说什么了？”
“没什么，他就问我你去哪儿了，我觉得奇怪，一大早不睡觉还能去哪儿？可让小乔去了你房间，才发现你人不见了，连被子也没叠，我还想问他什么，他直接把电话给我挂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别告诉我又和他在一块儿了？”
她静默片刻，身侧只有流水的潺潺声。
“爸，我在XX医院。”
她又打了电话给顾子骏，离婚了之后，她把手机号码也给换掉了，除了顾子骏之外，顾家人的电话她一个也没留，这会儿自然无处联系，只能找到顾子骏了，传话也能快点。
时间越发难熬起来，一分一秒都像被拖长了脚步般冗长，她整个人沉在时间里头，被钝钝地撕扯着，凌迟着，几乎都能听见手术室里冰冷机械互相撞击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耳畔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她抬头，直直撞进朱慧如愤怒，同时又夹杂着无限忧心的眼眸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