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家二老听到消息后，马上火速赶往医院，首当其中的就是手术室，一看到鲜红如血的LED灯高高亮起，朱慧如一阵晕眩，身子软软地就贴着墙壁滑了下去。
江心橙下意识地想起身去扶，可是一撞见她怨恨的眼神时，手就呆呆地悬在了半空中，顾浩深深看了她一眼，两条眉绞着，哼一声别过了脸去。
他把朱慧如安置在了长廊上，去了护士台问具体情况，一听说是他们，护士马上拿出了手术须知和病危通知书让他补签字，他细细阅完，很快在落款处签下了字。
朱慧如很快开始流泪，那泪缓缓地，从眼眶里无神滑落，不是嚎啕汹涌，却也汩汩地止不住，手术室外的长廊不多，总共就左右各三排，距离也挨得进，她和江心橙只隔了两个座位，近得让人能清楚地感受到她的痛。
江心橙背脊绷着直直地，神情一阵肃穆，只觉得下一秒，各种责骂声就会对着她劈头盖脸而来，她也做好了准备，但是印象中的辱骂声并未来临，她奇怪地侧身，只看见朱慧如放在膝盖之上的，那紧紧扭绞在一起，发白的手。
她脸庞发热，下意识地往临座挪了一格。
顾浩过来了，挨着朱慧如坐下，神情凝重一片。
她起身，正在那时，顾浩将她唤去了走廊尽头。
故意避开朱慧如，是不想刺激到她，他看了江心橙一眼：“我只想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城南会进了手术室？”
她避开他凌厉的视线，动了几下唇：“裴染秋......是裴染秋。”
尔后将脸庞深深地埋进了手掌中，鼻息间，依稀还能嗅到那股淡淡的血腥味。
顾浩错愕地瞪大了眼，只是一句话，他就什么都明白了。
朱慧如不知何时走过来的，顾浩一侧身就看到了神情哀伤的她，不忍：“你过来做什么？去坐下休息一会儿......”
她伸手格开了顾浩，清亮的眼神直直刺向江心橙。
“为什么你走了还要回来找他？为什么从头到尾你就是不肯放过他？嗯？”
她走得步伐缓慢而坚定，双侧手指紧蜷，顾浩皱眉上前。
“......这事儿和她没关系。”
“我早就知道他会为你出事，可是他就是不肯听我的，看来你不要了他的命是不会放过他的，对吗？江心橙！”
江心橙含泪别过脸去，对着空气中的LED灯，用力地瞪大了眼，直到湿意褪下，才又黯淡转身，她无力反驳。
过了没多久，手机又跟着响了，江天和林婉匆匆赶到医院，就是找不到她。
她回到了手术室门口，林婉见了她浑身血迹斑斑的样子，整个人差点晕倒，声线抖得如同风中落叶：“这怎么成了这副样子？顾城南人呢？为什么要自己去处理这件事，为什么不早点和妈妈说呢，你这孩子......”
顾家二老随后也回到了位置上，顾浩和江天二人打了个照面，前后去了医院楼下。
半小时之后回来，二人的脸色都难看得不行。
手术前后进行了快六个小时，临近黄昏的时候，LED灯才暗了下去。
医生一脸疲惫地从手术室里头出来，朱慧如离得最近，率先迎了上去：“医生，我儿子......怎么样了？脱离危险了是不是？”
医生取下了满是汗水的医用口罩，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子弹是取出来了，但是伤口在腰际，又伤到了肾脏，出血点也不太好，眼下人还没清醒过来，即便是醒了，也还有二十四小时的危险期要度过。”
身后的江心橙听到了，单薄的身子一软，重重坐了下去，泪水倾巢而出，落在已然发黑的血迹上，氤氲一片。
顾城南随后被推出，朱慧如在病床后头紧随，哭得哀哀凄凄地，江心橙隔着空隙看他，只见到他苍白如纸的瘦削脸庞，脸上的氧气面罩，遮住他大半张面容，五官变得有些模糊，上面还依稀沾着血痕，双眼紧翕着，眼睑处一片灰败的紫。
进了ICU之后，众人被告知只能在门口等着，也可以离去，等到明天上午的固定探视时间再来。
没有人想要离开，都不约而同地守候在外头。
江心橙眼角一片咸涩的湿意，心里头有种时光倒流的错觉，不禁回想起他之前一次入ICU的画面，车祸，大出血，昏迷，额前还留下了一道永久的，浅浅的疤，他是天之骄子，本该顺风顺水，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命运竟跟着多舛起来。
难怪朱慧如每每见了她都是一脸嫌弃。
她不禁苦笑，手指无意识蜷起。
林婉劝说她回去换件衣服，她怎么都不肯，无奈，只能决定明天一早，让小乔从家里给带上一件来。
本了，她又轻声问道：“孩子的事儿......和这个有没有关系？”
江心橙眼见是瞒不过去了，点点头，眸底冷冽一片：“是裴染秋！她开的枪，还砸碎了骨灰......”
“什么？砸了？！”
林婉眼里惊骇一片，这不是要让孩子灰飞烟灭？到底是有多大的仇恨，也不该拿个无辜的孩子来置气，好歹也是自己一手养大的，竟从来不知她心里头积着这样滔天的恨意，可是，孩子怎么办呢？
她一阵焦心，眼前也跟着黑蒙蒙一片。
林婉说得气若游丝：“我就知道是这事，一大早顾城南就打了你爸电话，问你在不在，我正奇怪他为什么要这么问，结果去了你房间才发现你不见了，我和你爸想着，一定是关于孩子的事儿，我奇怪的是，他是怎么找到你的呢......”
她心口一片尖锐的疼痛，只能紧紧捂住女儿的手。
来了几个便衣。
他们和顾浩说了几句，就现场对江心橙做起了笔录。
她忽然想起，顾城南曾经和她提起过，顾家在警局里头也有交情，估计是顾浩的意思，不想大肆宣传，而是用一种迂回的方式，把裴染秋给揪出来，留着这么一个祸害，迟早会再出事，朱慧如又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实在来不得半点差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