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胧中我一直在做梦,梦里有一个身影,他站在小路的尽头对着我笑,眼神明亮,笑容纯粹,直达我的心底。
突然,树林里起了大雾,雾里他的身影越来越模糊,我大声喊着他的名字:“白沐风,白沐风~”可是却无济于事,他最终消失在我的视线之内。
接着,我坐在一辆大巴车上,一个女子侧头对着我笑,明媚皓齿,她说:“晴姐,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我虽然有些错愕,但还是很快地对着她笑了一下,我说:“彤彤,好。”
大巴车越驶越远,它开上了一座桥,桥身蜿蜒曲折,像是盘旋在半山腰的一条小路。
突然一个下坡,大巴车竟然驶进了一片海滩,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和彤彤竟然赤脚站在了海滩上。
海水正在涨潮,就在海水要漫过我们脚踝的千钧一发之际,彤彤开始狞笑起来,她的脸上做着各种各样的怪样子。
我心中涌现出异样的恐惧,本能地想要抓住彤彤的手,一无所有的手里握紧的全是空气。
不知道什么时候彤彤已经消失了,海滩上的人全都消失了,海上雾茫茫的,显得空旷至极。
我喊出声来:“彤彤,白沐风你们在哪?你们在哪?~”远处突然传来了一阵又一阵的回声,一声比一声悠远。
然后就在这时,我的身后传来了一阵婴儿的啼哭声,我回过头,面前不远得地方放着一个摇篮,婴儿的两只小手胡乱地在空气中抓着,嘴里“咿呀咿呀”好像是在叫自己的妈妈。
她的身上盖着一个粉红色的小棉被,想必是个小女孩。
我轻轻地走到她身边,伸出手就要抱起她,却被另一个妇人抢了先。
那个妇人身穿红色长裙,裙摆随着海风轻轻飘着,似乎在昭告着她的胜利。
我看着她的背影越走越远,但却越发得清晰,我竟然连她脖颈上有个胎记都看得清清楚楚。
可能是意识到我在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她回头了,带着一种轻狂的和得意洋洋的笑,嘴角微微上扬,嘴巴一张一合,似乎在对我说着什么。
我按着她的嘴型对着自己说了一遍,吓得后退了两步,差点一屁股就坐下去。
再抬起头的时候,红衣服的女人和孩子已经不见了,我微眯着眼,女人的面容在我脑海里越发清晰。
最后,我得出一个结论,她是安梓璃。
她对我说:“程茜晴,你去死吧。”可见,她是多么地恨我,甚至不惜出现在我的梦里提醒我我该死。
海水渐渐漫过我的脖颈,渐渐地我的呼吸就不太顺畅了,顺带着求生的欲望也越来越弱,反正我的孩子都已经没了,那么我继续活下去又有什么意义?
我不再挣扎,任由海水漫过我的嘴巴,鼻子——进入我的鼻腔,眼睛,甚至是头发。
在彻底沉入大海的那一刻,我突然想到我的父亲,他为了救我而死,他说:“小晴,我爱你。”我怎么可以那么自私,我还没有还爸爸一个清白。
“不,不要…”我惊叫着坐起来,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周围是一片花白的世界,我身上穿着大号的病服,一只手输着液,另一只手被眼前这个男人紧紧握在手里。
他看到我醒来似乎有些不知所措:“你…我…我去叫医生!”他说就要起身松开我的手直奔医生办公室。
我没有撒开手,紧紧地拉住他,看着他。
他愣了愣,看了看被我拉住的手,突然傻笑起来:“你瞧我这脑子,我本可以不用亲自去的,你看”他指着病床下的一个红色按钮,“只要轻轻这么一摁,医生就会收到信息,他们马上就会过来了。”
“我可能太高兴了,你知道吗?你都睡了好几天了,我一直在这守着你,我把阿曹都打发走了,我让他无论什么事都别来打扰我,从你晕倒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什么事都没有你重要。”
他语无伦次地说着,一只手握着我的手,另一只手为了配合说话笨拙地挥舞着,眼睛中多了些亮晶晶的东西。
我看着他,轻轻地吐出三个字:“白沐风~”这三个再普通不过的字,却胜过千百句美妙的情话。
他又一次愣了,呆呆地看着我,像是许久都没有见我需要将我的模样刻进脑子里。
就在这时,我看着他那呆萌的样子快要笑出来的时候,一群医生模样的人走了进来,我硬是把笑憋了回去。
为首的那个医生首先就训斥了白沐风,大体意思就是责怪他没有好好照顾我,我刚醒就让我坐起来。
我急切地想要解释不是他的错,是我自己坐起来的。
他却对我的话不闻不问,一边对我做着各项检查,一边把火药筒转向了我:“小姐,你都多大了,三岁小孩子吗?这么不懂得照顾自己的身体,你知不知道自己的胃…”
之后他就向我普及了许多有关医学的专业性知识,他有很多词都是用的专业术语,我也听得似懂非懂,一个劲地直点头。
在这群医生做完检查浩浩荡荡地往外走的时候,走在最后面的一个小伙子冲我挤了挤眼:“其实你没什么大碍,这几天一直不醒也是因为心理原因,以后注意饮食规律就行了。”
说完还冲我做了个鬼脸。
我好像是笑了笑,然后低下头暗想这个人真有趣。
没想到白沐风却不高兴了,他阴郁着脸站在我身边,一言不发,我以为他在吃醋,想了想就要开口。
他却先我一步出声:“小晴,对不起。”
我有些错愕,抬起头眨着眼睛看着他。
“我不会再丢下你了,就在那天我突然意识到我这样是自私的,我不该以保护你的名义离开你,我不能这么自私,我还没有问过你的意见。”他站在病床边,身材挺拔,脸色却有些憔悴。
“所以呢?”我歪着脑袋看着他,他认真的样子还真是可爱,让我移不开视线。
“所以我想问问你,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这一次,我不想再压抑自己的情感,也绝对不允许再让任何人去伤害你。”他突然单膝跪地,不知从哪变出一个精致的戒指。
温热的液体突然涌上眼眶,我不自觉地偏过头,偷偷地擦着眼泪。
病房里突然闯入一个不速之客,他快速地走过来抓住我的手腕,像是这样就可以宣告主权,他说:“阿晴是我的!”
我抬头看向那张因为愤怒而有些扭曲的脸:“季沫轩,你放开我!”
白沐风眼中燃起了熊熊火焰,他不管不顾地站起身,绕到病床那边掰开季沫轩握着我的手。
“放开她,你弄疼她了。”白沐风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有震慑力。
很快,季沫轩就放开了我,他逼问白沐风:“你有什么资格和他在一起!”
白沐风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问道:“你又有什么资格?别忘了我还是单身,你却不是。”他的嘴角勾着一抹讽刺的笑,仿佛一眼就能把对方看穿,然后对准他的软肋,狠狠地戳下去。
果不其然,季沫轩被他激怒了,挥舞着拳头就砸响了白沐风,这一刻我突然回想起,那次体育课上因为阿煜抱我去医院,他也是这样挥舞着拳头对着阿煜宣战。
时隔这么多年,我一直以为他变了或者我从未了解过他,可是直到这一刻,我才发现他还是他,我只是被一些假象蒙蔽了双眼。
白沐风伸出手揩掉了嘴角的血迹,噬笑一声:“从开始到现在你也不过就是个爱冲动的毛头小子,以前的她会给你擦药,这次她却不会了。”
季沫轩像是自己的心事一下子被揭穿,恼怒更甚:“白沐风,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做的那些龌龊事,要我一件一件说给阿晴听吗?”
白沐风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但随即被他掩饰过去,换上了志在必得的微笑:“那也得看她是相信你还是相信我。”
季沫轩还要说什么被我打断了:“够了!你们都出去吧,我想休息了。”
我说完就钻进了被窝,也不管有没有弄到针头。
我感觉到有人帮我掖了掖被子,在我耳边轻声说:“你休息吧,我在外边守着,有事喊我。”这是白沐风。
我的脑子乱哄哄的,一句话都不想说。
“吧嗒”一声门被关上,隔绝在门外的还有季沫轩欲言又止的叹息声。
我的脑子里充斥着“嗡嗡”的声音,像是有一只苍蝇在我耳边不停地叫。
季沫轩的话一直在我耳边萦绕着,白沐风做的那些龌龊事?他都做了什么?他故意说来扰乱我的吗?还是都是真的?
我赶紧催眠自己,白沐风不会做对不起我的事的,不会的,他那么爱我,他刚才还向我求婚,还说不会再丢下我。
翻身的空隙,外边传来一阵嘈杂,我以为是他们俩又打起来了,仔细听听却不是。
“她怎么样了?好点了吗?”有一个女声说,听起来好熟悉。
“已经醒过来了,现在在休息。”这是季沫轩在回答。
另一个很沉稳的男声道:“明天晚上的宴会希望你能带季太太来参加。”我听得出来是Nike的声音。
“那你好好照顾她,我们先走了,明天见。”这是刚才那个女声,那么就是Nike的妻子了,怪不得声音听起来那么熟悉。
“好。”季沫轩微微额首,目送他们离开。
“我怀念的是无话不说,我怀念的……”手机突然响起来,看着屏幕上显示的名字我的心就“突突”地跳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