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北京后,林穗找原先拍电影带过她的搏击教练,开始高强度训练。她问教练,靠着这些招式和动作,真的能成为一名杀手吗?教练说,都是假招式。镜头是剪接的,漂亮为主。要追求实用,就要先练习耐力和力量,这些达标后,再学搏击、擒拿技巧,力量能让你持久战斗,技巧能让你省力战斗,最后制胜。现实的打斗都是两败俱伤的,“很难看的”。如果我想看起来好看呢?林穗问。那把这些训练都熟练掌握了,我可以再教你整套组合动作。
在训练中,她从教练口中偶然得知《刺梁》的一些内幕消息。才想起叶豪在她回北京之后居然没有来看过她。林穗联系叶豪见面,叶豪说他现在在带一名青年演员,有很多事情要打理,等忙完之后再约。在叶豪断断续续的口气中,林穗听出他果然有事瞒着自己。
既然不想见自己,那就去找他。林穗去公司,给叶豪打电话,“我上去找你?”
叶豪很快就下楼,看到林穗的第一句话是,“穗穗,你变化好大。”
跟叶豪工作这么多年,林穗几乎用余光就能从他的动作中探知内心,他的打量动作幅度过大,说明此刻人是心虚的。“这话你跟我说很多遍了。”
“是吗?”叶豪拉了椅子坐下,“你喷了什么香水,怎么有一股很清新的草叶味道。”
林穗白了叶豪一眼,给他点了杯啤酒。
叶豪换成咖啡,“现在不一样了,有考核,做不了散仙了。”
“看来之前对我不怎么用心。”
“专程来公司找我,是过来跟我算账呢。”
“被你说中了。”
“穗穗,公司可能没你位置了,我也没法重新带你。”叶豪说。
“你知道我来不是为了这事。”林穗说,“打开天窗说亮话吧。”
“你知道我就爱讲废话。”叶豪看手表,“我今天没什么事,随便聊聊。”
“那说说你现在带的艺人。”林穗说。
“刚毕业,二十二岁,小时候跟你一样也是学戏曲的,很多事不懂。”
“戏班出来的孩子,认棍,你要作出一副老师的样子,他会听你的。”
“现在的教育跟之前不一样了。”
“老办法还是管用的。”
“那我等下去买把戒尺。”
“这孩子潜力怎么样?”
“大师指导我,给他多接一些与 ‘金’相关的戏,古代拿刀剑的,现代职业像金融从业者、外科医生,或者片名带金字旁的,运气好五年内能起来。”
“你一直信这套,我当时也听了你安排,为什么没起来?”
“外部环境也很重要,况且你并不怎么配合。”
“把大好黄金时光都浪费在我身上,一无所获,会觉得挫败吗?”
“我也有责任,假如你碰到一个更活络的经纪人,没准就不一样了。命运很难说清楚的。”
“按你所说,如果我现在成了大明星,妙宜的命运会改变吗?”
“穗穗,去年我去丰山找你,不是带去了一位当地的萨满法师,我事后有问她妙宜的下落,她说妙宜困于丰山之下,周围一片金黄,是一片热闹之地。我理解的意思是妙宜已经离开丰山了,来到一处地势较低的城市,租住在某个闹市区。”叶豪喝咖啡,“等她回心转意吧,你不要自责了。”
“去年接拍的那部《刺梁》,我了解到,并不需要付三倍赔偿金。”林穗突然转了话题。
叶豪沉默。
“我还知道,当时在丰山搜救妙宜时,是你把消息透露给记者的,导致事情见报。”林穗问,“这是你所预谋的吗,把事情闹大,给《刺梁》剧组施压,最后取消合作,骗赔偿金?”
“这就把我看低了。”叶豪说,“我是看着妙宜长大的,怎么会在那个关头耍这种心机。我之所以把消息透露给记者,是因为我清楚当舆论力量介入之后,会促使政府方出动更多人力资源参与搜救。”
“好,这事翻篇了。”林穗说,“把你合作的狗仔记者的联系方式给我。”
“警察找不到的人,他也无能为力的。穗穗,交给警察吧,他们一直有在监控妙宜的动向。”叶豪劝说。
林穗把本子和笔递给叶豪,“叶豪,把狗仔记者的联系方式给我,我之后不会再来找你。”
叶豪看林穗,看林穗坐着,面无波澜,稳如泰山,心里突然有了一个新奇的想法:接下来要给林穗接一部女领袖的戏,武则天,昂山素季,或者贞德。他相信她这次会游刃有余地成为角色本身。叶豪被这股力量冲击着,把心里话一股脑地说出来:
“穗穗,你问我,把大好时光都用在你身上,结果一无所获,会觉得挫败吗?我不会觉得挫败。但你突然掉转方向,无心再做演员了,这会让我感到挫败。投入的成本全白费了,我心有不甘啊,所以才想着从你身上讨一些好处。我到现在都认为你未来会成为一个角色,成为主角,因为你身上有着一股力量。我还记得你第一次来面试,在圆明园附近一个破屋里,你即兴表演了一段去医院探望父亲的戏,完全沉浸在角色中,整个人散发着光芒,我当时觉得你一定会红的,因而坚定地做你的经纪人。我看错了吗?没有,我能看出你只想演戏的决心,出人头地的决心。我知道你一旦下定决心就不会放弃。包括现在,你眼里只有一个决心,找到妙宜的决心。你就是这样的人,我没有看错。我只是很可惜,从此跟你错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