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中旬,雨季将至。薛飞民清楚,林穗在此之前会去一趟市里采购物资。
从她住处到市区只有一条道路。由于路段平时鲜少车辆,林穗的车速一直开得比较快。如果在路的拐角放倒山坡一棵杉树,到时摩托车一转弯,冷不丁撞上,人会被撞飞。道路外即是悬崖,路旁虽围了栏杆,但久晒已酥脆,形同虚设,无法抵挡飞扑而来的人的重量。而从那个高度飞速掉落下去,底下是汹涌河流,人几无生还可能。
薛飞民找了一棵粗壮得当的树干,横放时高度不超过半米,挡住摩托车不挡住人,确保车祸时林穗飞身而出。他先将树干砍出缺口,再楔进木块固定住。砍完树,看西面的山间笼着厚厚乌云,云层往东面慢移,气压明显降低,自己的关节有隐痛。薛飞民知道,接下来的几天会下雨。雨过后,就是林穗的死期。
他为这个计划感到满意,锁上参场的大门,进了地窖,喝了一杯虎骨酒,坐在取暖器前烘热身体。
“过来。”他朝女孩招手。
容英走了过去,脚链擦地发出“当啷”响。
“不是你,”薛飞民摆了摆手,“我叫她。”
何妙宜面容不惧,一动不动。
薛飞民站起,走到何妙宜身边,大力抱住她,强吻她脸颊,何妙宜这时咬住他的肩部,薛飞民扇了她一巴掌,笑了笑,“母女俩一个样,都很硬气吗。”
何妙宜眼皮一抬,表情明显警醒起来。
薛飞民终于说,“林穗,她来丰山找你来了。”
听到这句话,何妙宜脸皮微抖。薛飞民看到她第一次露出这幅神情——一半是欣喜,另一半是惊惧。
“这是她吗?”薛飞民把手机举到何妙宜眼前。
照片中的林穗穿着简朴的衣裤,头发扎起,素颜,脸上布满汗水,肤色被阳光晒得赤红,手握着一杆锄头,站在田地中。何妙宜第一次看到妈妈这个样子,她眼泪流下来,想笑,意识到身处何地,咬牙攥拳忍住了。
“这又是什么?”
何妙宜看到老屋的墙上贴着的两张照片,一张妈妈带小时候的自己去游乐园玩的时候,两人在过山车前拍下的合照,一张是十五岁生日时的独照。
“我趁你妈出去时,进屋里照的。”薛飞民说。
何妙宜感到恐慌,心噗噗跳。
“你妈在这里住了一个多月了,一个人,靠自己,丰衣足食。”薛飞民说,“我佩服她。”
何妙宜害怕与薛飞民对视,她把视线转开。
“她一直不死心,在这里寻找你呢。”薛飞民说,“可能过不了几天,就能把你给找出来了。”
“你别说了。”何妙宜制止薛飞民,“我不想听。”
薛飞民大笑,“我是搜救何妙宜的志愿者,她理应不会怀疑我,所以我接近她很容易的。但说实话,她每天在这山里转来转去的,我还真怕被她发现这个地牢。所以,我只能趁她不备把她杀了。”
何妙宜沉默。
“她站在明处,我躲在暗处,要杀她,易如反掌。”薛飞民说,“我随便举个例子,比如等她爬到山上的时候,给她放一枪麻醉针,之后再把她推下悬崖。人摔成一摊泥……”
何妙宜伸手要抓薛飞民,薛飞民躲开。
他接着说,“人摔得稀烂,事后警方只会以自杀结案,注意不了她身上有个针孔的。到时记者会报道,失败女演员由于找不到女儿,心灰意冷,步前夫的后尘。”
“不要说了!”何妙宜喊。
薛飞民从衣兜里掏出两枚麻醉针,“妙宜,你作为林穗的女儿,这种死法能接受吗?可以的话,就默认,我明天就过去给她扎一针,再用手捂死她,用板车运到悬崖边……”
“飞民哥,对不起,我错了。”何妙宜嚎哭。
“你想拿什么来救你妈呢?”薛飞民冷冷地问。
“用我一个耳朵,或手指。”何妙宜说。
“你知道的我要的是什么。”
“对不起,我真的做不到。”
“没事,你考虑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