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二)
泽帆2025-12-17 15:191,713

  4月15日

  

  我决定在丰山定居,并开始记日记。

  

  要定居丰山,首先要解决交通问题,从丰盛市前往丰山,只有一条道路可走,路后半程是土路,下雨时地面泥泞,有的路段已经荒废,长了杂草树木,崎岖不平。为了方便通行,我需要先买一辆摩托车。

  

  两年前接了一部电影,角色需要会开摩托车,就去考了一个摩托驾照。那是一部低成本电影,与电视台合作,知道播出来不会有什么水花,但我长久没开工,闲着也是闲着,就接了下来。戏里有场戏,我从横巷里把摩托开出来,去撞停另一辆摩托,没有替身,自己上阵,手掌、膝盖、胸腹做了防护措施,最后还是扭了脚。电影拍完后,我至今没有看过成片。

  

  我是个体验派。现在回想,我人生具备的经验或技能,几乎大部分都与演戏相关。角色需要会打麻将,就去麻将馆跟人打了一周,熟悉他们打麻将时的谈吐,在那里被动吸了很多二手烟。戏份需要游泳,就去学游泳。演吃饭戏演了几遍导演还是不满意,就掌握了抠喉催吐。有一次为了演好护士,在医院办了住院,掌握了打针、输液、心肺复苏技能的姿势手法。叶豪还为我报了很多课程,他说多一些技能傍身,能大大增加被剧组选上的几率。我学了烘焙,英语口语,练了搏击……结果这些技能最后也没派上什么用场。

  

  包括做母亲。

  

  在剧团时,如果手上配有玉手镯,说明这个童伶有家人在乎,这是约定俗成的东西,别人不会欺负你,师父不太轻易体罚你。我双手光光,是个没家人在乎的孩子,别人就常刁难我,师父施加在我手心、后背、屁股和大腿的木板显然比其他人多。何圭听我讲过这段往事,跟我交往的第一年,在我生日时买了一个透亮的玉手镯送给我。

  

  生下妙宜时,我才24岁。妙宜的出生是个意外。但她既然来了,就是命运赠给我的礼物。看着怀中哭闹的小婴儿,当时我还幻想得到她的“指教”。我希望妙宜是个被宠爱、被在乎的孩子,在她四岁时,将何圭送给我的这枚玉手镯郑重转戴到她的手上。

  

  事实上,妙宜出生后,我成了一个甩手掌柜,是何圭陪伴了她的成长。我记得有一部戏,我饰演一个刚生育的母亲,抱着一个哭泣的小孩坐火车,一路要哄着她,睡前给她唱安眠曲。演着演着,非剧本设定的泪水突然就掉了下来,我想到我好像从来没有给妙宜唱过安眠曲,讲过睡前故事。演戏像是我的第二个平行人生,在我真正的人生里,我却囫囵吞枣。讽刺的是,我委以重望的事业,二十年来毫无起色。

  

  下了要在丰山生活的决心后,叶豪看劝不动我,开始打击我,他说我一个生活不用自己动手的人,享受都市智能便利的人,缺乏安全感的人,有洁癖的人,“细皮嫩肉的女人”,突然要去山里独自生活,只不过是在逞强,是不敢面对外界的蜚语,不敢面对自己的失职,借此来逃避。

  

  “逞强”,他说对了。我要将自己扔在一个我抵触的陌生的困难重重的境地中,作为一个他眼中的“细皮嫩肉的女人”,唯有逞强,才能生存下来,直至摧毁一切障碍,不然就让一切障碍摧毁我。但“逃避”,他说错了。我越抗拒、越手足无措的事情,从今以后,我越要跟自己逆着来。我要深入再深入,不管花费多久,历尽整个丰山森林,哪怕被荆棘划得“遍体鳞伤”,我一定要找到妙宜。就像她在信里说的,“丢掉人设,摆脱标签”,在下了在丰山生活的决心后,真正来到丰山后,我发现“丢掉人设”是一件特简单的事儿,一件转念之间的事儿。只不过在群体生活中,大家久戴面具,多多少少都有表演人格,困囿于这个人设与标签,进退艰难。

  

  比方说,我是一个不吃洋葱的人,这也算是一个“标签”吧。为什么不吃呢,味道不喜欢而已。今天,我就买了一个洋葱,在房间一口一口地慢慢地啃食下肚。我这么做,到底是在催眠自己,还是在惩罚自己,抑或是释放自己,还是激发自己呢?我不知道,我只觉得洋葱能吃,丰山的老屋能住,别人认定我做不了的事情我能做。就是这么简单!

  

  下午在市里挑了一辆摩托,乳白色车身,有一个很大的后备箱,100cc排量,加满油能跑250公里。上牌需要一天,找一家酒店住下,记下进山要买的生活用品及搜寻工具:锯子、斧头、镰刀、卷尺、手套、头灯、保护绳、望远镜、指南针、口哨、扩音喇叭、登山杖、防水靴、急救包和急救毯、催泪喷雾。在北京时买了一台无人机,搜救队的陈队长将搜救数据拷了一份给我,还给了我一份遥感绘制的丰山地图,我可以在地图上直观看到山峰之间的地貌,这对我的搜寻至关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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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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