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灵看着她,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是她家小姐一夜之间长大了,还是被逼无奈别无他法只能如此苍白的吩咐一句。
“是。”下人领了会意出去了,屋内只剩下她们二人。
“秋灵。”楚灵站起身就要去翻房内的暗格,“陪我去趟天牢。”
“小姐?”秋灵不知她这是何意,眼睁睁看着她从暗格中取出大把珍稀的珠宝首饰,“那地方可晦气,您要保重身体啊。”
她话没说完,便被楚灵狠狠一掌扇了脸。
“乌鸦嘴!”楚灵愤道,“要是再不早点,那便是我娘亲要去的地方!你怎敢说晦气!”
秋灵的脸顷刻间便红肿起来,她噙着泪,颤颤巍巍地低头:“是,是,奴婢多嘴。”
“在父亲回来前,我必须做好一切准备。”楚灵攥紧了那些东西,“我的娘亲绝不能因此进了天牢!”
楚灵带够了东西,便携着秋灵乘车匆匆去找天牢管事张官。
张官一早便得了消息,听见下人通报楚灵来访,倒也不意外。
天牢与地牢不同,这里关押的多是朝廷上说错了话做错了事惹的龙颜不悦或触了霉头,人,但无论如何,他们中的大多数,家里总还是显赫的。他只需要往天牢外一坐,自会有成把银子往他手里塞。
楚家借着陈家这块垫脚石爬的高,自是家境优渥,张官自听闻了唐氏伏法,便一直等着楚家来人。
这官职不高,也没有实权,正像是给他这种对求得一官半职无欲无求而只喜金银追捧的人量身定做的般。无论来人官高·官低,都要低声下气地求他办事。
他见到楚灵和秋灵匆匆赶来,脸上带着焦急的神色,却只是冷笑一声,便让下人引进。
“张大人,我听说我娘……”楚灵话还未说完,就被张官打断了。
“唐氏已经被定罪,这总督的条子都要下来了。”张官随意地扬了扬手,一张盖着公文印章的宣纸便被他弄得稀哗作响,好不气派,“你来晚了。”张官的声音冰冷而冷静,不带任何的情感色彩。
楚灵心一沉,她知道她的消息不算快,但是,却万万没能想到竟然已经到了公文到了张官手里的这一步。她眼中泛起层层波纹,仿佛是在着急,也似乎是在快速地思考对策。但她还是硬生生地咽下了心中的慌乱,抬起头凝望着张官。
“张大人,我知道我娘犯了错,但她是我的娘,我不能眼看着她进天牢。”楚灵眼中闪烁着坚决的光芒,言语里充满了刚毅,“而且您必然也知道,她是楚府唯一的夫人。纵她有万般罪,我和我父亲,当时必会义不容辞地不惜一切代价换她平安。”
她意有所指,眼神中更是写着道不明的东西。
张官的眼中也闪过一丝赞赏,但马上又恢复了冷漠的神色,重新变得平静无波,“楚小姐,我知道你的心情,但唐氏的事后头有摄政王看着,小的也不好从中作梗。此事已经成定局,你能做的只是给她做的只有陪伴。”
这可不是免费的“陪伴”。若是来人家境一般,塞个一些银子便可先行探望,塞些物什,而如若非常有钱或者非常愿意出钱,那才能另当别论再议通融。
楚灵又怎么会不懂其中门道?她深深吸了口气,从怀中取出一个不起眼的袋子,重重的扔在张官面前的桌子上,声音铿锵有力,“这是我的一些心意,还望张大人收下。”
这袋子看着不起眼,现下想来不过也只是暗度陈仓。张官侧耳听了听,那袋子砸在桌上掷地有声,金属碰撞的声音不绝于耳,想来也是分量足,便登时喜笑颜开。
更重要的是,楚灵这丫头可谓是给足了她面子。
先前便道这张官官职不高,却频频混迹上等人群,自然也收多了白眼。看得起他的,还愿意唤他一声“张员”,可换了常人,便是十分轻佻地对他直呼名讳了。
“张大人”一称,极好地满足了张员的虚荣心。
可他也是个老滑头,内心心花怒放,面上却无甚反应。
他皱了皱眉,瞟了一眼桌上的袋子,却没有即刻伸手去接。
这种狠狠拿捏楚氏的事情,当然是要将他们压榨干净。
“楚小姐,你想用财物来贿赂我?”张官的语气不善,似乎不为所动。
楚灵内心一沉。
莫不是这人不收贿赂?
“我不是想贿赂你,我是想让你帮我。”但楚灵旋即又想起她早前就听闻这人爱财如命,不存在办不了的事,只有银子不够多。“灵儿知道您神通广大,现下我娘不慎被陷锒铛入狱,做女儿的,只是想求您帮忙。”
“我理解你的心情。”张官岿然不动,“但是,我不能冒着丢掉官职的风险来帮你。”他冷冷地说。
他知道楚灵可能已经押上全部银子,便另辟蹊径,借着此事与楚家交好也不是坏事。
楚灵心中暗笑,原来只是想再谋求攀高枝。于是她信誓旦旦道,“我可以让我父亲择日拜会你。我不为难大人,大人您也知道,家父被派离京,此时忽然出了这事,灵儿实在是不知怎么办……这才来寻您。灵儿只望您可以助我娘亲晚些入狱,等到我父亲回来,一切自然不是问题。”
张官微微一怔,然后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他望着楚灵坚决的眼神,似乎在权衡着什么。
最后,张官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似乎已经满足于楚灵开出的条件。
“楚小姐,我可以帮你,但你要记住,今日之事,不得对任何人提及。否则我也别无他法了。”
楚灵抬起头,看着张官,眼中闪烁着泪花,嘴角却是勾起了一抹笑,“张大人,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一定不会忘记今日之恩。”
于是,两人达成了一致,张官答应帮助楚灵,尽量延后唐氏的入牢时间,而楚灵则承诺楚家会庇护张官官职,并将此事保密。
当楚灵走出张官的府邸时,心中虽然忧虑重重,但也带着一丝希望。她总觉得前方还有什么在等着她,但至少现在,她已经看见了一线希望。
拖延唐氏入牢的时间,以待楚青云归来。
天牢外的阳光有些刺眼,楚灵缓缓阖上眼,脑海中闪过刚才与张官的交涉。她在脑海中把刚才张官那看似满意,却又似有所图的眼神揣摩了一遍。她知道,想要拯救唐氏,断不能单靠张员。虽然方才她表现的恭恭敬敬,但张员终究没有实权,延缓时间,本质上还是缓兵之计,不能真正解决问题。
而后她立马想起了自家的父亲,楚青云。她自信他一定会庇佑她们母女。
“小姐。”秋灵问,“我们去哪?”
“打道回府。”楚灵说,“父亲的信该到了。那才是真正能救我娘亲的东西。”
“是。”
半个时辰后,她们又回到了楚府。
管家上来便要嘘寒问暖,楚灵却视而不见,冷声问:“父亲的书信到了吗?”
“自然。”管家恭敬地弯腰,双手奉上那封楚灵朝思暮想的书信。
楚灵拿着信回了房,然而刚打开,她就傻了眼。
楚青云在开篇便开门见山地交代了此事。
楚灵以为他必然会道“此事莫急,我会处理,必不会教你娘亲受冤”云云诸如此类,因此看得很快,一目十行,只为了保自己心安。
可是,她竟然看见楚青云在信中写让她不要再去招惹楚兮,现下先顺他们的意思给唐氏休书的打算。
楚灵难以置信!
他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不能坚定地保护她和娘亲?
难不成是楚兮施压?
思及此,楚灵心中的怨恨便愈发强烈起来。身边没有可靠的人,父亲也无能为力。
楚兮挑着这个时间点来下手,当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楚灵冷笑一声。只是楚兮忘了,连带着她自己也险些忘了。
她还有一张底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