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房多路窄，弯弯绕绕，竟是绕了好一会，才找到目的地。
趁着白照去叩门的功夫，楚兮又细细打量了下这里的装潢。
——其实普通人家根本没有装潢可言，更不用说赎身的丫鬟。
但是她缺从墙壁上看见了原身所熟悉的花纹……
楚兮认真回忆了下，这正是陈芊房间里常出现的装饰。
看来这位清衫，是位念旧情的……但愿她不算太糊涂，做不了人证。
开门的是位看起来三四十岁的女子。
可她满头白发，倒也是令人生疑。
照理而言，清衫今年应是已近花甲之年，不应是面前这位。若说是后人，则年纪相比较与理论而言则未免有些不符。
难倒是姊妹？几人正怀揣着同样疑惑，便听那人先行开口道：“原来是你们。请进。”
可是他们明明从方才起就未透露任何关于身份与来意的信息！
顾修竹和楚兮齐刷刷看向白照。
“我刚刚也只是来得及敲门，”白照解释，“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呢……”
几人半信半疑进了屋子，里面的摆设也是非常简陋，倒也附和这里主人的身份。
“您好……”白照惊魂未定道，“我们找清衫。”
“我知道。”那女子淡淡开口，全然没有意外与不安，“我就是。”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大惊！
“你们，是来询问当年楚夫人的事情的吧。”那人继续道。
……竟然连来意都说清楚了！
清衫似是看出她们的惊异，淡淡解释：“没什么意外的。我这一辈子，只侍奉过一家。”
“你就是楚兮吧？”她说完继而和蔼地看向楚兮，“真好啊……出落地如此别致。和夫人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啊……是。”楚兮本打算开门见山，可看见她眼里慈爱的眼神，那眼神过于耀眼，不似作假，她被晃了神，还是顺从地坐下。
“我知道你们有很多问题要问我。”清衫面容和蔼，“我已经等了很久啦……请开始吧。”
“等了很久？”楚兮迅速抓住关键字，“您……知道些什么？”
“我知道很多。”清衫笑道，“比如——你一定很好奇我的容貌为何如此年轻吧。实际上，我已经六十岁了。再过几天，就是我的大寿。”
“难倒这也与我娘亲有关？”楚兮喃喃道。
“正是。”清衫笑了，眼角的细纹也被展开，她仍是温声细语，“我与你娘亲啊，有一段不解之缘。其实我本是和陈家签了死契的……”
“但是您……”楚兮愈发觉得这其中剪不断理还乱的内情愈发多了，“您明明已经赎身。”
“是夫人心软啊。”清衫笑着，清明的眼里已然泛起惆怅，她缓缓站起身，去拿了个物什，复又走回来，“我虽然签了死契，但是夫人知道此事后，执意让陈先生换了这个契约，给我改了活契，却不变待遇。”
谁人不知道大家门户中的死契丫鬟待遇远远高于活契丫鬟？
看来陈芊当年同这位清衫的交情，当真很深了。
清衫缓缓同他们叙述了自己与陈芊的故事。
一开始，清衫就不是陈芊去楚府的陪嫁丫鬟，而是在很小的时候，被陈老先生带回去的女孩。她本差点死在那数九寒天，整条命都该是陈家的。
她懂事，会干的活也多，被分给陈芊做贴身丫鬟。那年她还太小，陈先生也无意留她做工，本想着她再大一大，不会再死在一个冬天就将她送出去。
“陈芊是位很好的小姐。”清衫说着，眼前似乎又浮现自家小姐的模样，面上也浮现笑容。
陈芊从没有苛责过她。她与外面传说中的那些跋扈小姐们不是一类人。
这是清衫最初，对陈芊的印象。
她与陈芊年岁相仿，而陈芊身边恰巧并没有合得来的朋友。
于是两个女孩就这样结成了朋友，清衫做事利索，见闻也多，性子有趣，陈芊则是有些依赖她了。
后来，陈先生看清衫已逾豆蔻之年，可以送离府了，便把两个姑娘喊过来商议，并表示自己可以给清衫一个合适的工作。
“我不想走。”恍然间清衫似乎又回到那年， “我想跟着小姐一辈子。所以我请求老爷，求他给我一纸死契。老爷开始不愿，后来我求他求的紧。我和他说了很多次，我说我只想陪着小姐。”
“我还说我除了丫鬟什么也不想做。而且我要陪小姐一辈子。我怕我不签死契改日又被调走了。”
“我什么都可以学。”
“……”楚兮听着，也难免动容。无论前世今生，她都没有被谁如此坚定地选择过。
清衫又说，不知道她哪一句打动了老爷，也有可能哪一句都有，总之最后她得以留下来，也拿到了一纸死契。
“小姐是一年后发现我私自找先生签了死契的。”清衫语气平静，似乎不在讲述自己的故事，“她很生气。我从没见过她那样生气。”
“她说：‘没有谁生来就该是谁永远的丫鬟，即便是你我。如果你不改那死契，我也不要你了！’”
“说实话，我当时真的吓了一大跳。”清衫笑着，却是沁出了泪，“她比我求死契时还要坚决，我只好又改了回去。不过我偷偷告诉先生，请他不要放我走。”
“您并没有听进去我娘亲的话？”楚兮问。
“我听进去了。”清衫摇头，“我当时就想啊……我当然不会是别人的丫鬟。我只会是小姐身边的人。小姐去哪，我就去哪。”
楚兮望着她，只觉得内心受到了极大的震撼。
“对了。”清衫忽然认真地问，“楚姑娘，您可知道您母亲的事情？”
“……指什么？”楚兮一时间被问的莫名其妙，懵然道，“我娘亲怎么了吗？”
“是和我的面容有关的。”清衫说，“想来也是去的太早，还没有交代。还是由我告诉您吧。”
陈芊曾有一段奇遇。
据她所说，她曾在一次外出时因缘结识了山上的行者，学会了一些灵异技能。她还道自己在那过得很好，拜了师父，结识了性情中人为结拜姊妹。
彼时陈芊已经出嫁，确在一次外出时与楚青云走散，而清衫已经成了陈芊的陪嫁丫鬟，找不到她，只能日日夜夜求神拜佛，希望自家小姐可以平安归来。
后来，陈芊真的平安归来，还带来了这般奇遇她便满心欢喜地认为是山上的神仙应了自己的愿望，出手相救。
后来陈芊说要带着青树坪去会见她的好友，清衫还特地提前一天干了活找人替班兴高采烈地同她一起前往。
只是奇怪，前后不过半年光景，陈芊带着她原路返回，竟是无果了。
那所谓的“神仙师父”与“神仙朋友”，当然也是无从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