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话说的刁钻，话音刚落地，楚灵的脸色就霎时白了。
楚青云估计着顾修竹在一边，他有多在意楚兮他们此先是见识过的，再僵持下去，他们不仅不能逞口舌之快，还有可能惹恼顾修竹。
怎么看都不是好事，顾修竹有够让他们喝一壶的能力。
于是他勉强缓和了神色，好声对楚兮道：“好了，你也知道你妹妹生性好强，女孩子家家的，寻常斗斗嘴是正常的，你做姐姐的，何故和他置气呢。坐吧。”
楚兮本也就是不想吃这个哑巴亏，如今楚青云亲自下场打圆场，她自然也不好再说什么。
虽说是不怀好意地前来激他们漏出马脚，缺也不是蛮横无理，不讲章法的——倒显得他们不对起来了。
“其实也无需如此忌惮。”楚兮坐下，又接着道，“我既嫁作摄政王，便是一家人。一家人说些体己话，又有何不可。”她笑意更甚，紧盯着楚灵，“你说是吗妹妹？”
楚灵猝不及防被她点到，吓了一跳，目光飘忽，心不在焉地点头。
楚兮这表情可不对劲……
莫不是已经发现那事是她一手策划的了？
想到这里，她心里也不免没底起来。
楚兮已经不是从前那个楚兮了，现在的楚兮高深莫测，让人看不透底，更无法预判她的心思。
但另一方面，楚灵又坚信这次自己做的完美，不可能让她发现，盘算着楚兮再怎么肯定，也不敢在这放在明面上质问。
她显然是来试探自己的，那就说明楚兮手上也没有什么东西，甚至可能什么也没有，就算怀疑到自己头上，也说明不了什么。
如果楚兮真有那个直问的胆子，她便也能有正面否认的底气。
然而楚兮却对这事只字不提，而是问：“姨娘过得还好吧？”
楚灵愣了愣。
这人绝对不怀好意，但她不理解为什么会扯到唐氏身上。
“你什么意思？”她警觉起来。
“我哪敢有什么额外的意思啊。”楚兮淡淡笑着，那笑容撼人心弦，与其说是款款有礼的大家闺秀，不如说是伺机而动的捕猎者。这绝对压制般的感觉让楚灵脊背发凉，下意识地看向了楚青云。
可她又很快反应过来了，在楚青云演奏厅，唐氏只是个为了楚氏暂时牺牲一些的棋子，也许他会接她回来，但绝不是现在。
楚灵觉得绝望。
楚青云是不可靠的，她如今只能靠自己。
想到这里，楚灵面前撩了撩鬓发，收拾好了眼里波涛汹涌的退意，看向楚兮。
她的这些心理活动，早已被楚兮与顾修竹看在眼里了。
“我不过是想与妹妹聊一聊家常，”楚兮说着，收起了笑容，一副十分惋惜的模样，“毕竟虽然姨娘酿下大错，但终归还是我的姨娘，她进了天牢，也不知如今过得如何了，我这难免担心不是。”
说罢，她又换上了一副好奇的神色：“怎的，妹妹当了女官，被任命直属陛下做事，这样的殊荣下，你也没让陛下对姨娘网开一面吗？”
楚灵的脸青一阵白一阵。
楚兮明明知道，唐氏出不来的原因是因为那些人忌惮着她与顾修竹！
若非如此，她又怎会动用好大一番力气，却处处尝尽闭门羹？
楚兮看着她不妙的脸色，心中说不上是什么感觉。
她的目的很公式化，她也并不喜欢报复人，她更无法从中感觉一点这种扭曲的畅感。
只是这种没什么表情，落在楚灵的眼里，却成了高高在上事不关己。
“喔，”楚兮见她不说话，继续明知故问，“她还没出来啊。真是可惜。”
“好了。”顾修竹忽然开口，“唐氏害了你母亲，已是罪无可恕，但楚氏已经做足了善后与补偿，我们也总该向前看。你娘亲若地下有知，也一定不希望看见你耿耿于怀。而楚小姐思念娘亲，也一定迫切地希望她早些回来，这般多说，怕是要惹人不快了。”
他们这一唱一和，着实是把好话都说完了。
楚灵说不出话，只听得一声“楚小姐”，一口银牙更是都要咬碎。
她留在顾修竹身边那么久，如今竟然盼是他喊一声闺名也成了奢望。
楚灵又愤愤地看向楚兮。
要不是楚兮，现在坐在顾修竹旁边无尽风光的应当的她！
顾修竹却不看她，连目光都不曾在她脸上停留一瞬，而是看向楚青云：“还望岳父见谅。此事一直是兮儿的心头遗憾，这会难免情绪激动了，但唐氏已经付出了应有的代价，就让它就此揭过吧。”
楚青云连忙圆滑地笑道：“楚氏出此毒妇，实在是家门不幸。楚某亦是心怀愧疚，以致于夜不能寐，惶诚惶恐，多谢王爷理解。王爷此话说的好，凡事嘛，总是要往前看的。”
“有岳父大人这份理解，”顾修竹笑道，“不胜欣悦。只是这向前看吧，也难免有些事端啊。”
他说罢，便揽过一边一脸受惊模样的楚兮，他这事做的倒是顺手，楚兮表演做的亦是天衣无缝，心有灵犀。
“本王先前奉陛下旨意，前去钦州救灾。此等重任相当棘手，本王费尽心思，才终于在前几日事成归来。”
他话说到这里，楚青云也明显预感到什么了，额上瞬间冒出一层冷汗，低着头低声道：“是。近几日朝上都在说您治灾有功，恭喜您了。”
“唉。”顾修竹长叹一声，“岳父大人谬赞。这番虽然尽了我身为摄政王的责任，却呀尽我身为丈夫的责任。这不，直到归家，我这才从兮儿口中得知，原是有奸诈小人，趁着本王行公务，钻了空子绑架了他们母子！虽然没有大碍，但终归受了惊。”
他说着，就要起身给楚青云行大礼。
“没有保护好令爱，是我的失职，还请岳父大人责罚。”
楚兮：“……”
行了吧，演演就够了。
当然，顾修竹听不见她的腹诽，楚青云和楚灵也听不见。
然而，超出楚兮意料的是，这一招的效果竟然很不错。
楚青云自然也料不到顾修竹来这一出，见顾修竹就要行礼，显然吓的不轻，连忙去扶：“王爷这是何意？您去治灾，是为整个大成着想，这事万不可怪在您头上！”
顾修竹顺势站起，回到了座位上，又道：“这次省亲，本也就是本王的主意。敢把架子摆在本王头上，定然不能放过。”
“这是自然。”楚青云应和着。
“本王就是想听一听，岳父大人有何见解。”顾修竹又道。
他这是逼楚青云亲口说一说治自己的法子。
楚青云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那边楚灵面色煞白，楚青云这边脸色也不好看。
“这……”楚青云顿了半天，也没“这”出个所以然来。
“我以为，”他最终颤颤巍巍地道，“应当按刑罚论处。”
想来他也只好这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