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病房里，悲伤的气氛弥散。
王巧月已经泪流满面，泣不成声。她的床旁坐着一男一女两位警察。男警叫叶涛，是侦察队的队长，女警叫冯姗姗。
“王女士，你刚做完手术，情绪不能激动。”冯珊珊递过去一张纸巾，劝道。
“你们是说，我手术的费用很可能是我弟弟靠贩毒赚到的钱？”王巧月哽咽着问。
“这是我们根据亮子家人的口供，做的初步怀疑。你弟弟还是个学生，他怎么可能短短数日内，搞定这么大一笔手术费用？”冯珊珊解释道。
“你如果想挽救你弟弟的话，希望你尽量和我们配合，抓到幕后指使你弟弟贩毒的人。”叶涛沉声道。
病房的门被推开，张恒的声音自叶涛身后响起。
“这位警官的猜测，恐怕毫无根据吧？要不然也不需要找嫌疑人的姐姐确认了。”
叶涛转身，看向走进病房的张恒。
“你是？”叶涛站起身，问道。
“你好。”张恒微微一笑，主动伸出手，说：“我是负责王家强案子的律师。我叫张恒。这位是我的助理刘赢。”
叶涛伸出手，与他握了一下手。
张恒保持着微笑，走到病床旁，拿出一张名片递给王巧月。
“我没有请过律师。”王巧月怯懦地念叨一句，接过名片，轻声念道：“北京搏奕律师事务所。”
“北京的大律所。律师费已经价格不菲吧。”叶涛质疑地道。
“我没钱请律师。”王巧月尴尬地说。
“已经有人替王家强付过律师费了，你只需要在委托书上签字。”刘赢提醒道。
“王女士，你不能签。”冯珊珊急切地说。
叶涛拉了冯珊珊一把，示意她跟自己出去。
冯珊珊出了病房，不乐意地问叶涛。
“队长，为什么不留下阻止王巧月？我觉得这个空降的律师肯定有问题。”
“第一，王家强有请律师的权利。第二，现在有人空降了律师给王家强，不是正好说明了我们怀疑王家强有问题是对的吗？对方做的事情越多，越容易露出马脚，也方便我们追查下去。”叶涛分析道。
冯珊珊的怒气瞬间卸去，夸赞道：“队长分析的对。”
叶涛笑笑，温和地像是一位邻家大哥哥。
病房里，王巧月沉默了好一会儿，忽然明白过来什么。
“走！你们给我走！”王巧月转头拿起装满水的水杯就向张恒泼了去。
张恒反应极快，一把将刘赢拉到了自己身前，一杯水就都泼到了刘赢的脸上。
刘赢哭丧着脸转头看向张恒，委屈地瘪瘪嘴：“师父……”
张恒面带微笑，理直气壮地说：“你今儿吐槽我的素材有了。不用谢我。”
刘赢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再一次败下阵来。
“你们俩还不走？”王巧月恼怒地吼道。
“王家强姐姐，我们是来帮王家强的。”刘赢连忙解释道。
“是害我弟弟的人派你们来的吧？我不要你们帮。”王巧月气得全身颤抖。
“我们是律师。不是坏人。”刘赢慌忙地解释，求助地看向张恒。
张恒丝毫不急，平静地看着王巧月，说：“你确定不签委托书？”
王巧月含泪瞪着张恒，满眼恨意。
“你弟弟被抓那天，虽然还有两个小时才十六岁。可是，贩毒是重罪，根究刑法第十七条，一旦控告他贩毒的罪名成立，他是一定要坐牢的。很显然，警方现在想指证的方向就是王家强贩毒。只要贩毒的罪名不成立，你弟弟很快就能无罪释放。他还有大好的前途，还可以回到学校念书。还可以考名牌大学。”张恒声音冷淡地说：“你确定不用我们帮你弟弟，还有人帮你们吗？”
话落，他打量了王巧月一眼，见她没有开口，转身离开。
刘赢一看急了，连忙跟上张恒的脚步，小声说：“师父，你真不管了？你忘记了，你要办完这个案子，才能做律所的合伙人。”
张恒理也不理刘赢，稳步向病房门口走去。
“等一下。”王巧月忽然出声。
张恒和刘赢停住脚步，不等王巧月再开口，张恒径自对刘赢说：“委托书。”
刘赢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连忙拿出委托书。心里不得不再次佩服起了张恒。
看着王巧月在委托书上签完字，张恒和刘赢松了一口气。但他们都清楚，这才仅仅是开始。
赵海丽和邓艾在医生那确认了母子平安，才放下了心。
“海丽姐，你今天不是要去相亲吗？”邓艾提醒道。
“哎呀。我忘记了。”赵海丽看了一眼手表，“快迟到了。我走了。”
邓艾看到赵海丽衣角不慎染上的血迹，想要喊住她，她却已经一溜烟地跑了。她本来想给赵海丽打电话提醒一下的。这时，一个男人忽然笑嘻嘻地出现在她的面前，就是和张恒一起来医院的刘赢。
“警察小姐姐，你好，我刚才看到你们把一个孕妇送进了医院。请问你们是哪个局的？”刘赢笑嘻嘻地问道。
邓艾不解地看着刘赢。
“我是记者，想采访一下你们这次的乐于助人行为。”
“我们在边防稽查站工作，能不能接受你们的采访，你要问站里。”
“哦。好的好的。”刘赢心虚地笑笑，跑开了。
“这个记者怎么糊里糊涂的，也不问一下联系方式呢。”邓艾不解地呢喃道。这一打岔，邓艾彻底忘记了要提醒赵海丽的事情。
刘赢小跑着拐了个弯，不乐意地对张恒说：“给师父问到了，女英雄在边防稽查站上班。”
张恒回想起赵海丽抓贼头发飞扬的那一刻，满眼犯花痴。女英雄啊女英雄。
“师父，您以后别让我干这种骗人的事情了。”刘赢不开心地说。
“一个律师，如果想要每次开口讲的都是实话。他绝对打不赢一次官司。”张恒笑眯眯地教育一句，抬步离开。
“歪理邪说。”刘赢瞪着张恒的背影，嘟囔道：“祝你的女英雄相亲成功。”
张恒闻声走了回来，说：“任何时候都不能阻止竞争对手出现，要做的是怎么干掉竞争对手。”
“师父为什么不跟上去干掉相亲对手呢？”刘赢不解地反问。
“你觉得我应该准备好，再闪亮登场吗？”张恒满眼的算计，又道：“而且，你不觉得他见到一个不如我的男人之后，有对比，我成功的几率会更大吗？”
“师父真是自恋，怎么知道对象一定不如你？”刘赢提醒道：“小心女英雄相亲成功后，没你什么事了。”
“我有两个原则，已婚的女人和兄弟的女人不碰。剩下的，只要一天男未婚女未嫁，我就有权利追求她。最重要的是我不觉得她的相信对象会比我好。”张恒得意地笑着说。
“师父是想说，不觉得有男人比你好吧？”
“终于有觉悟了。”张恒转身离开，背影挺拔，西服合身。这个男人不管是看背影，还是看正面，都是气质出众。
赵海丽一路紧赶慢赶，在迟到半个小时的情况下，终于赶到了相亲地点。
相亲男虽然还未走，但是看到赵海丽的头发蓬乱，衣摆带血，推了推眼镜，尴尬地笑笑。
赵海丽一落座，也没说先打量一下相亲男。而是拿起水杯，咕噜咕噜就喝了一大杯水。她折腾了几个小时没喝一口水，是真地渴了。
“赵警官，你既然来了。我就先走了。”
赵海丽的水还没喝完，听他这么说话，呛了一下，急促地咳嗽起来。以至于她连一句挽留的话，或是问一句话为什么的机会都没有。
她的相亲又失败了。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了。
张恒和刘赢来了西双版纳几日了，才第一次进这里的分所。
一进律所，前台的妹子温小婉立刻送温暖。
“张律师，我知道你今天会来，特意给你带了皮蛋瘦肉粥，昨晚煲了一夜。”温小婉用嗲怪的声音说：“你看人家为了看着粥，没睡好，都留下黑眼圈了。”
“果真人美就会格外心善。”张恒接过粥，向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比起张律师送的礼物，我这点小心意不算什么。”温小婉娇羞地说。
“男人送女人礼物是应该的。”张恒保持着绅士的微笑，“反过来，男人让女人辛苦是最不该的。”
温小婉娇羞一笑，一副心动的模样。
张恒已经抬步离开，留给她一道潇洒的背影。一路走过，全都是各位同事的笑脸相迎。
刘赢快步跟上，张恒直接把粥给了他。
“给你了。”
“师父根本不吃皮蛋，为什么不告诉她？”刘赢不解地问。
“我没有让别人当场难堪的习惯。”张恒推开办公室的门，转头说：“更不会做让女人伤心这么不绅士的行为。”
“要是她误会了师父对她的感情，爱上师父怎么办？”刘赢提醒道。
“她误会是她的事？和我有什么关系？”张恒在办公桌后坐下，不以为然地道。
“师父别忘记了，自己是因为什么被发配来云南的。”刘赢小声嘟囔道：“要不是律所大客户的女朋友误会了师父对她的感情，非要和大客户分手，大老板也不会把师父发配来云南，平息对方的怒火了。”
“是委以重任。”张恒恼怒地提醒道。
“这家律所，除了师父，只有一个律师。叫什么委以重任啊。师父就别吹了。”刘赢苦口婆心，希望张恒可以尽快面对现实。
“我为什么会找你做助理呢？”张恒一副恨不得掐死刘赢的样子。
“因为我的名字吉利啊。”刘赢不解地看着张恒，“师父忘记了吗？”
张恒直接被气乐 ，憋出一句话：“没忘记。”
“我会让师父看到我的工作能力的。”刘赢自信满满地说。
“希望那个时候，我还活着。”张恒感叹道。
“难道师父得了什么重病？”刘赢急切又伤心地问。
“我是怕被你气死。”张恒咬牙切齿地说。
刘赢一愣，委屈地看着张恒。
张恒很快在看守所里见到了王家强。这是一个身体瘦弱的孩子。他到张恒探望他的时间，也仅仅只是个十六岁的少年。但比起一般的少年，他又冷漠许多，仿佛是学霸的高傲所致。
“我姐没钱请律师。”王家强看着张恒的眼神有些敌意。
“你姐不请律师，你能走出看守所吗？”张恒冷静地问。
“我没有贩毒。”王家强语气肯定地说。
“根据亮子家人的证词是你去找他，约他去一趟缅甸的，是吗？”张恒问道。
“是。”王家强始终淡定。
“你姐住院和手术的费用近十万。是你存进去的？”张恒又问。
“是。”
“上边我问你的两个问题，警察问过你吧？你怎么回答的？”
“我约亮子去缅甸是为了去赌场赌一把，如果赢了，就能给我姐治病了。”
“你带了多少本钱去赢了十万？”刘赢好奇地问。
“一千块。”王家强平静地回道。
“哇。好厉害。”刘赢感叹道。
张恒白了刘赢一眼，问王家强。
“你觉得警察会信吗？”
“警察不相信可以去调查。”王家强的情绪开始激动，“我没有说谎。”
“你包里的50克毒品，怎么解释？”张恒始终平静，“虽然在警察抓捕你的时候，你还未成年。但是，50克毒品也是重罪。”
“不是我的。是有人想要冤枉我。”王家强气得全身颤抖。
“王家强，你必须和我们说实话。这样，我们才能帮到你。”张恒再次提醒。现在证据确凿，不是王家强说没有就没有的。
“真的不是我的。我进了赌场以后，背包一直放在柜子里。直到去兑换现金，才把背包拿出来，装完现金，我就离开了。”王家强急切地解释完一句，忽然平静下来，说：“你有办法救我的对不对？”
“你知道是谁要救你？”张恒不紧不慢地问。
王家强眼神微滞，低声说：“不知道。”
张恒打量王家强一眼，起身离开。
离开拘留所的时候，刘赢开始分析自己的看法。
“看来王家强真的没有贩毒。”
张恒陷入深思，总觉得王家强的态度有些奇怪。这个十六岁的孩子像是被人陷害，又像是什么都知道。
出了拘留所，刘赢刚要定位住处的地址，就听张恒说。
“去边防稽查点。”
刘赢好奇地问：“去找女英雄吗？外一女英雄不在呢？”
张恒直接闭上眼，没有回答刘赢的打算。
刘赢也习惯了张恒这个反应，识趣地按着导航而去。
“师父，到了。”
张恒睁开眼，整了整西装，下了车。
正在执勤的邓艾快步走了过来，打量了一眼张恒，又看向汽车，驾驶位的男人不但没有下车，反而在邓艾走过来的时候，把车玻璃摇了上去。并且始终看向另一个方向，没看向邓艾。让邓艾觉得格外奇怪。
刘赢是怕邓艾认出来他是那个假记者，在邓艾眼中就是鬼鬼祟祟的。
“同志，麻烦你，身份证。”邓艾敲了敲驾驶侧的玻璃。
赵海丽听到声音，走了过来，打量一眼张恒，她是警察，认人自然是不在话下。也当即认出了张恒。
“副组长，司机不肯下车，恐怕有问题。”邓艾小声跟赵海丽说。
赵海丽皱眉，看了看驾驶位，又看向张恒。
“给你一个惊喜。”张恒冲着她神秘一笑，忽然伸手按开了汽车的后备箱。
随着后备箱的开启，有东西从中飞了出来。
突如其来的状况，让本就戒备的赵海丽一惊，一手下意识扣住张恒的手臂，一手按住他的头，用力将他按在了汽车上，才看清从汽车后备箱里相继飞出来的是几十个粉色的心形气球组成的一个大的心形。
张恒的脸被迫贴在汽车上，已经被压得变了形。
邓艾看着巨大的心形气球，少女心泛滥。
“好浪漫啊。”
其他执勤人员听到声音，也向这边冲了过来。
赵海丽抬头看了一眼心形气球，拧紧眉心，又用力压了压张恒的胳膊。
张恒疼得面部表情痛苦，却还是努力保持着绅士的微笑。
“什么情况？”熊守业跑过来问。
刘赢一看事情搞大了，连忙下车，解释道：“我们认识女英雄。”
邓艾看了看熊守业，怎么这么眼熟？
“你是医院的记者？”邓艾惊呼。
“呵呵。”刘赢尴尬地笑笑，“其实我是律师。”
“律师？”邓艾一头雾水。
熊守业仔细看了看张恒的脸，一愣，惊呼道：“老张！”
张恒对上熊守业的视线，也是一愣，惊喜地喊道：“熊熊。”
在场的人都是一愣，邓艾没忍住笑出了声。没想到他们熊哥还有这么可爱的昵称。
赵海丽也确认了张恒没有攻击性，这才松开他。
张恒和熊守业默契地对视一眼，忽然抬起双手拍了拍自己的胸，冲着对方瞪眼，吐了吐舌头，拍打向彼此的手，脸上有重逢的喜悦，也有满满的尴尬。
众人看着俩人的反响，再次惊住。特别是刘赢，他从来没见过张恒会主动做这样“有失体面”的动作。他的师父，人后嘴怎么损都可以，人前从站姿到谈吐那都得是绅士，要不然也不会穿着西装和皮鞋走一个多小时山路。
赵海丽并没有因为熊守业和张恒之间的互动给张恒什么好脸色，因为张恒的行为在她的眼中很过份。
“拿警察开玩笑？还是恶作剧？”赵海丽以盘查的口气问。
张恒清了清嗓子，瞬间掩去尴尬，满眼深情地看着赵海丽。
“都不是。”
“不管你是基于哪种心情做出的荒唐行为，都不要再有下次。这里是稽查点，不是游乐场。”赵海丽严肃地批评完张恒，转身离开。
“我是基于喜欢你那种心情。”张恒对着赵海丽的背影大喊。
他托了关系，查到赵海丽今天这个时间值班，带着一后备箱精心准备的气球而来。他幻想着后备箱打开时，赵海丽少女心泛滥的样子。
事实上，他用这招也确实打动过他的前女友和前前前女友。只有赵海丽的反应这么与众不同。
赵海丽微顿脚步，愣了愣，转头瞪向张恒，却是对熊守业说：“熊哥，帮你同学介绍一下精神病院。”
在场的人都没忍住笑了，边走边打量表情尴尬的张恒。
熊守业没有急着离开，还沉浸在重逢的喜悦中，对张恒说：“老张，我们多久没见了？”
“高中毕业后只见过一次。”张恒记忆力极好地回了句，视线都在赵海丽的身上。
“你怎么认识我们副组长的？”熊守业疑惑地问。
张恒忽然想到了什么，转头坏笑地看着熊守业。
晚饭时间，边防稽查站的食堂里，香气四溢。
熊守业、宋康、邓艾、李明松端着餐盘，在一张桌子旁坐下。
才一落座，宋康立刻把自己盘子里的鱼段都夹给邓艾，清一色都是鱼头下边那一段。
“多吃点。”宋康殷勤地说。
“咦。为什么食堂大姨给你的都是我喜欢吃的这段啊？”邓艾好奇地问。
“我跟食堂大姨有交情呗。”宋康笑着说。
“有什么交情？你不就是帮她织了个手袋。”熊守业调侃道。
“友爱互助不是交情，什么是交情？”宋康反驳道。
“宋哥，你还有织手袋的手艺？”李明松惊讶地问。
“你宋哥的手艺可不只是这些。比如两个人去哪家饭店吃饭划算，十个人去哪家饭店吃饭划算，他都一秒钟之内为你指点迷津。”熊守业道。
李明松一脸惊讶地看着宋康。
“有需要问我。”宋康不以为意地说。
邓艾被他们逗笑，开心地吃起了红烧鱼。
“小艾，你是不是属猫的啊？这么喜欢吃鱼。”李明松随口调侃一句，却见坐在邓艾身边的宋康满眼爱意地看着邓艾。
邓艾对宋康的献殷勤毫无感应，只当是战友间纯洁的友谊，闺蜜间的亲密无间。
她笑眯眯地看着熊守业，说：“熊熊……哥，你和高中同学见面打招呼的方式还挺特别的。”
熊守业憨厚地笑着说：“那是毛利战舞。一开始跳这个舞是在学校的联欢会上为了出风头。后来就成了兄弟之间的暗号。”
“你们还挺浪漫的。”邓艾坏笑，忽然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问：“熊哥，你的高中同学从什么时候开始追我们副组长的？”
“忘记问了。”熊守业一惊，懊恼地说。
赵海丽这时正好端着餐盘走了过来，还想继续八卦的邓艾赶紧假装吃东西。
“在聊什么？”赵海丽坐下问道。
“随便聊聊。”邓艾笑嘻嘻地回。
赵海丽吃了口饭，看向熊守业，问道：“你和高中同学叙完旧了？”
“留了个联系方式，约了这两天休假吃饭。”熊守业笑嘻嘻地回，显然还沉浸在老友见面的喜悦中。
赵海丽没有再问，低头径自吃着餐盘里的饭。
“你们听说没有？”宋康忽然开口说。
三个人都好奇地看向宋康。
“我刚刚听侦察队的朋友说，上次被我们从鬼门关拉回来的王家强，有北京来的律师想要保他。”
赵海丽愣住，等他继续说下去。
“听说还是大律所来的，这么兴师动众，哪是山里穷人家请得起的。”宋康感叹道。
“我总觉得王家强的事情没有那么简单。”熊守业语气肯定地猜测道。
“不会吧？他还是个孩子，我看那天晚上哭得挺伤心的。也许他真的不知道亮子在贩毒。”邓艾天真地猜测道。
赵海丽没有接话，也没有再动筷。
王家强是她从生死边缘救回来的孩子，她多希望这个孩子是无辜的。
罗智端着餐盘走了过来，大家立刻眼冒火光，抓紧给罗智挪地方。 罗智才一坐下，大家的视线都齐刷刷地对准他。 “罗哥，快拿出来吧。”熊守业笑眯眯地说。 其他人也都开始摩拳擦掌，一副眼馋的模样。 罗智无奈地笑了笑，从衣服兜里掏出来一罐东西，放在桌子上。 玻璃罐里是罗智老婆做的野生菌，口感极佳。 罗智老婆心脏一直不好，后来就辞掉了工作，一直在家带孩子。可是，只靠罗智一个人的工资，也不够整个家庭，以及孩子的教育费等开销。大伙就给出了主意，让罗智的老婆做微商，她做的食物也属实是好吃，大家伙再在朋友圈帮忙卖力要喝一下。联动效应之下，罗智老婆田雅宁的小店就红火了起来。收入现在已经远超罗智，从一开始她一个人做，已经雇了几个人，算是网红产品了。 每次罗智老婆出新品，罗智都会先带来给一起奋斗的战友品尝。 罗智也喜欢看他们这个样子，都是他的弟弟妹妹，他们爱吃，他也骄傲。 赵海丽尝了一口，立刻赞美道：“罗哥，嫂子的手艺又进步了。” “你嫂子要是看到你们现在的样子，肯定高兴死……”罗智收住话，他很忌讳说“死”这个字，他看向赵海丽，说：“你嫂子说了，还是你拍的照片有美感，销量都是几倍几倍地往上增加，她想麻烦你晚上过去再给新品拍拍照片。” “不麻烦，这种好事尽管找我，去罗哥家还不是跟老鼠掉进米缸里一样幸福啊。”赵海丽笑嘻嘻地说。 罗智会心一笑，也不再多客套。他很清楚，没有这些同僚的支持，田雅宁的小店也没那么容易支撑起来。每每看到他们，他的心里都会暖暖的。不管上天给你多少磨难，身边的温暖都会让你心存感激地撑过去。真正能让人绝望的，都是跟身边人有关的。
一队人下了班就全都去了罗智家里，田雅宁看到这些弟弟妹妹们也是真的开心，并不是因为他们能帮她干活，而是这些弟弟妹妹的真诚，让她这个体弱多病的异乡人感受到了无限的温暖。
罗智家虽然离稽查站不远，但是罗智平日里要住在站里，偶尔可以回家。但常态是各种加班。他上一次回家，已经是两个月前。
赵海丽等人吃吃喝喝地也都不客气，全当是自己家。当然，活也没落下，赵海丽以一个吃货对食物特殊的爱，再加之摄影技术过硬，拍出的照片让人垂涎欲滴。
田雅宁看其他人聚在一堆吃东西，把赵海丽拉进厨房。
“嫂子给你介绍个不错的男朋友。”田雅宁神秘兮兮地说。
赵海丽害羞里透着期盼，说：“谢谢嫂子。”
“谢什么？自己家妹子。嫂子跟你说，小伙子我见过，非常帅。”田雅宁笑得暧昧，“你年纪也不小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
“都听嫂子的。”赵海丽越加害羞，对这次见面却也充满了期待。就像是田雅宁说的，男大当婚女大当嫁。除了逞凶缉恶以外，她的另一个愿望是在三十五岁前，把自己嫁掉。
清晨的微光撒入简单的一室一厅里，这是赵海丽的秘密基地，装修温馨，色彩亮丽。与她平日里执行任务时的严肃模样有着极大的反差。
即便是一个人的早餐，她也会做得精致可口，色彩亮丽。
很多毒品案件背后，都是支离破碎的人生。面对这种灰色的人生多了 ，亮丽的色彩成了赵海丽心头的一剂良药。
今天的早餐，她做的是三明治，夹着西红柿、黄瓜等众多食材的三明治吃起来可口，看起来心情愉悦。不知道怎么的，她看着红色的圆片西红柿渐渐变粉，就想起了张恒那堆飞起来的气球。大概是职业需要，她在对待人和事的时候都是冷静分析，从来不会自作多情。她对张恒的表现，自然联想不到一见钟情，总觉得他有点故意整她，或者他就是个情场浪子。希望对所有女人如此。
她觉得她应该把这个无聊人和这件无聊的事抛之脑后，却忍不住又想了起来。她深吸一口气，大口把西红柿咬入口中，断了自己的念想。
迅速吃完早餐，她拿着洗好的军装离开了自己的小窝，开始新一天的任务。
打洛到景洪的客车在边防稽查站缓缓停了下来，赵海丽带队走上大客车。
“各位，配合一下检查，出示一下你们的证件。”赵海丽用洪亮且清晰的声音说道。
车上的乘客纷纷拿出身份证予以配合，赵海丽和同事们一一做了检查，没有发现任何的异样。
邓艾经过一个长相干净，高大威猛的年轻男人时，略微停了一下脚步，上下打量男人一眼。与年轻男人体面的穿着不同，他的脚上踩着一双款式老年化的拖鞋。这个打扮显然有些不太协调。
邓艾接过他的身份证，似随口问道：“去景洪干什么？”
“旅游。”男人说着一口北方沿海城市的口音，像是真的佐证了他是来旅游的。
邓艾还是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说：“我们要检查一下你的行礼。”
“好的。”年轻男人平静地回。
宋康打开年轻男人的箱子，仔仔仔仔细细检查了一番，完全没有任何发现。
一行人都下了车，大客车顺利驶离。
赵海丽点点头，带队开始检查下一辆车。
稽查点的工作每天忙碌而重复，有检查不完的车辆，极为考验人的耐心和观察力。这些看似平常的工作，实际上极为重要。有利阻止和打击了毒品流入国境。
又检查了几辆小车，一辆从打洛到景洪的客车停了下来。
赵海丽照常带队上车，照旧是查证件，检查行礼，以及简单地问话。
赵海丽在一个年轻的小伙子面前停下脚步，接过身份证，略微打量了一眼年轻的高大男人，视线定格在他穿着拖鞋的脚上。
他的打扮干净、整齐，脚上却穿着一双中老年款式拖鞋。不能说一定有问题，但是肯定有些不协调就是了。
赵海丽看了一眼身份证上标注的地址，来自北方的海滨城市。
“去干嘛？”赵海丽看着手上男人的身份证，问道。
“旅游。”年轻男人一开口，口音与上一辆车的男人如出一辙。
“拖鞋脱下来，我们要检查一下。”赵海丽平静地盯着男人，将手里的身份证递给一旁的熊守业。
一直平静的男人眼中忽然闪现出一抹慌乱，他犹豫着没有脱下拖鞋。
“麻烦您配合。”熊守业一脸正色地从旁提醒。
车厢里的气氛一时间压抑，男人的视线战战兢兢地扫过在场的警察。
“先生，麻烦你跟我们下车。我们简单做个检查。”赵海丽向一侧让开路，她这会儿不用检查，已经肯定眼前的男人一定有问题了。在他们这个岗位上，练就地就是眼力。大多数人在心虚的时候，都不可能一点都不显露出来。她决定让男人先下车，是想着一会儿有个什么突发情况，也好应对。车上狭窄、人多，如果男人抵抗，很可能会造成伤亡。
男人迟疑了一会儿，还是听话地下了车。他侥幸地想，或许赵海丽他们什么都检查不出来。
这边的响动也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力。邓艾走了过来。
“拖鞋给我们看看。”赵海丽说道。
年轻男人努力沉住气，配合地脱下拖鞋，动作迟缓地递了过去。
赵海丽接过拖鞋，拿出刀子，对着拖鞋就划了下去。
年轻男人努力压制的神色一慌，急切地说：“你们怎么可以随便弄坏我的东西？”
“如果你的拖鞋没有问题，我们会赔偿你的损失。”赵海丽义正言辞地说道。
邓艾看着赵海丽手上的拖鞋，喃喃道：“这双拖鞋跟上一辆车的男人穿的一模一样。”
赵海丽看向邓艾，就听邓艾又说：“两个人的口音也很像。”
熊守业旋即把身份证递给邓艾，邓艾看完一惊，连连点头。
赵海丽迅速掰开拖鞋，包装整齐的海洛因显露了出来。
男人一见败露了，几乎没有犹豫，一把推开邓艾，就跑。因为他的三面环人，邓艾这一面最弱。再加之邓艾这一面没有其他警察。
邓艾被推得猝不及防，连连后退几步，一辆疾驰而来的大货车就向邓艾撞了过来。
刚刚走过来的宋康见状，一个飞身抱住邓艾，视线敏锐地看了一眼大货车，下意识算了一下方位，向一侧滚动了一下，将邓艾的头压下，紧紧地护住她。
大货车呼啸而过，才刹住车。
宋康算的很准，两人有惊无险地正好滚到了大货车的底盘下，躲过一劫。
如果不是宋康，邓艾这会儿已经丧命在大货车的车轮下。
赵海丽这边也迅速按住了想要逃走的年轻男人。
“立刻通知前方的查缉点，拦住刚刚走的那辆车。”罗智旋即对熊守业说：“扣住穿拖鞋的年轻男人。”
“是。组长。”熊守业立刻去联系。
赵海丽把藏毒的年轻男人交给李明松，上前去查看宋康和邓艾。
宋康这会儿已经扶起了邓艾，上下查看着关切地问：“没事吧？”
邓艾摇了摇头，抱歉地看了看宋康，又看向赵海丽。
果真，前边那辆车上的年轻男人的拖鞋里也发现了海洛因。
“海丽姐，你太厉害了。”邓艾忍不住赞美了一句，不好意思地补充了一句：“今儿要不是你，我就把毒品放进国境了。我一开始还以为你是因为他长得帅，才多看了两眼。”
“他长得是挺帅的。”赵海丽点点头，说：“就是因为他的身高和样貌才吸引了我的注意力，再看他脚上穿着拖鞋，总觉得着有点不对劲，又说不上哪里有问题，才提出了检查。”
邓艾有些懊恼地看着赵海丽，说：“我其实也觉得这个打扮不太协调，可是我怎么就没想到他们会把冰毒放在拖鞋里？”
“今儿的事情是个教训，如果不是后边的车上也有他的同伙。我们很可能就把他携带的冰毒放入国境了。大家以后要格外注意。遇到任何怀疑的地方，都不要放过，一定要仔细检查。”罗智道。
“是。”组员们异口同声地应道。
罗智看向还在懊恼中的邓艾，说：“邓艾，你在明明觉得有异样的情况下，还是没有检查清楚就放行了。回去好好读一读我们内部的案例介绍。写一份检讨给我。”
邓艾不好意思地问：“就这样吗？我刚刚还被推倒，差点放跑了嫌疑人。”
罗智没有接话，冷着脸离开。
“你平安就好。”赵海丽意味深长地说。
邓艾是在许久以后才明白赵海丽为什么说了这句话。站在他们这个岗位上，查的都是毒贩。这种小规模运毒的，还好对付。大规模运毒的人全是持械的。没遇见的人是没有办法想象那种场面的。
但，邓艾这时不能深刻懂得这话，别人是懂的。大家一时间不免都有点伤感。有数据显示，平均每天都会牺牲一名缉毒警察。这样的伤亡面前，活着完成任务是每个缉毒警察心中最简单的愿望。
回到稽查站，除邓艾以外，其他人的伤感已经散去。这群人不分男女，都是性情豁达的人。
其他人都去了食堂，邓艾一个人坐在操场上。即便没人怪她，她还是觉得自己没用。
宋康走了过来，在她的身边坐下。
“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很敬佩你。”宋康看着前方，轻声说。
“别闹了。我哪有地方值得让人敬佩。”邓艾难过地说。
“怎么没有呢？”宋康看向她，说：“我当时就想啊，长得这么弱不禁风的女孩有勇气当兵，又主动调来我们边防稽查站这么苦，这么危险的地方，真的很勇敢。”
邓艾不同于一般的边防女警，属于长得比较白净、甜美的，给人一种想要保护的感觉。偏偏是这样一个女孩子，在努力用她瘦弱的身体守卫着中国的南大门，保护着全国人。
“你这是夸我呢，还是说我从长相上就不合格呢？”邓艾委屈地瘪瘪嘴，眼泪已经涌上来了。
“诶……”宋康见状，手忙脚乱，忙道：“我是夸你呢。你的长相干什么不都是人见人爱啊。”
邓艾被他急切的样子逗笑，擦了擦脸上的泪水，终于不哭了。
“今天谢谢你救了我。”邓艾真心地说。
“战友情比金坚，客气啥。”宋康腼腆地笑了笑，转而说：“吃饭去吧。”
“不吃。减肥。”邓艾赌气地说。
“那我陪你一起减肥。”宋康笑眯眯地道。
“快别。你的长相再饿得不合格了。”
邓艾站起身，向食堂一起走去。宋康紧随其后。
食堂里，赵海丽随便吃了几口饭，就收拾起了餐盘。
“你们慢慢吃，嫂子帮我约了人，我得先走。”赵海丽起身去送餐盘。
宋康和邓艾走了过来。
邓艾满眼惊喜，问：“相亲吗？”
罗智点点头。
“你们几个以后都有份。你嫂子说了，你们的终身大事，她一定管到底。”罗智笑着说。
“我和邓艾就算了。”宋康急忙说。
邓艾不解地看着宋康，不等他回答，邓艾又看向罗智，说：“罗哥，我听说嫂子之前是在大学教书的。你让他给我介绍一位教授呗？”
“教授有什么好的？武力值不够，能保护你吗？”宋康从旁不乐意地说。
“对，教授还不能帮小艾织她喜欢的小动物呢？”罗智摇头失笑，他是看出来宋康的心思了。奈何邓艾只当他是闺蜜。
“我不用他保护，我可以保护他。”邓艾举起攥拳的胳膊，一副展示肌肉的样子。
“罗哥，您跟嫂子说，她可不能偏心啊。我虽然不像海丽姐那么会拍照，但是我可以给她当吃货模特。”邓艾以玩笑地口吻笑眯眯地说。
“好。”罗智宠溺地笑着点点头。
“行了，别聊了，来帮帮我。”赵海丽拉着邓艾就向食堂外走去。
赵海丽还记得上次院长给她介绍的男朋友，她一出场就劝退了对方，这次她要准备一下才行。
宋康看着他们走远，立刻看向罗智。
“哥，你可得跟嫂子说，不能胳膊肘往外拐，肥了别人家的田。”宋康急切地说。
“行了。哥知道你的心思。你自己也得多努力。”罗智拍了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长地说。
之前一直在旁边发微信的熊守业听着俩人的对话，一头雾水。
“什么肥水？”熊守业好奇地问。
罗智无奈地摇了摇头，他的这些兄弟在感情上怎么一个比一个迟钝呢？
赵海丽和邓艾回了房间，选了半天衣服，竟是没选出一件让邓艾点头的。最后还是邓艾借了赵海丽一条裙子，一对耳环。
赵海丽一边扎着松散的头发，一边就要向外走去。
“海丽姐，你就这样去相亲啊？”邓艾问。
“这样怎么了？”赵海丽问了一句，好奇地上下打量了一下自己的穿着，喃喃道：“没问题啊。比上次女人多了吧？”
“你好歹画个淡妆啊。”邓艾提醒道。
“不用了吧。”赵海丽迟疑地说。
“我帮你，很快的。”邓艾硬拉着赵海丽在桌子前坐下，动作迅速地帮赵海丽化了妆。
邓艾看着镜子，夸赞道：“组长真好看。”
赵海丽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也有片刻的愣神。记忆力里，除了小学文艺汇演，她从未化过妆。从去当兵开始，更是连裙子都没穿过。要不然今天邓艾非要给她化妆，她差点忘记了，女人应该是这个样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