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五、票戏
张鸣2023-06-28 10:351,537

  

  王缵绪的军人生涯有点曲折,第一次出山,队伍基本上都折了。王缵绪第二次再起的时候,绕着弯,找到当时的湖北督军王占元,从汉阳兵工厂订购了两千支汉阳造步枪,两挺马克沁重机枪。王占元这个人,也是一方诸侯,按说守着汉阳兵工厂,湖北又比较富庶,发展自己的势力一点都不难。但是,他却把心思都用在弄钱上了。不管谁来买枪,只要给钱给得多,他就卖。货都要装船了,正好赶上刘文辉也来汉阳买武器。汉阳兵工厂的产量有限,供不应求,能挤出点来,就都给了王缵绪,没刘文辉什么事儿了。刘文辉就发动自己的同学关系,要来撬行,还真就差不多搞成了。幸亏汉阳兵工厂的一个副厂长,性子比较轴,跟王缵绪相似,就是不答应,这才让王缵绪得到了这批武器。这批武器对于王缵绪来说,是生死存亡的问题,而对于刘文辉则是锦上添花。所以,知道内情之后,王缵绪恨死了刘文辉。要知道,相对于士兵,武器更是军阀的命根子。

  此时的刘文辉对王缵绪毫无感觉。他最关心的是,能不能让满妹过来见他。满妹这一回倒是有了去见刘文辉的理由,因为他给满妹弄来了一批短枪。看在这批枪的份上,小红劝满妹去见见刘文辉。有这么一批枪,怎么说都是好事,因为枪在四川是最宝贝的东西,手里有枪,就不怕别人欺负。如果人品不怎么样的,还可以欺负别人。

  尽管如此,满妹还是不想去,她当初因为情况紧急,接受了刘文辉的任命,后来一直后悔,如果这次去了,事情似乎就成真了。对于她来说,最喜欢的事儿就是一拳一脚一枪,打遍天下不平之事;最难受的事儿莫过于当官,跟这些烂男人应酬。

  但是小红又说,成都长乐班打算去宜宾演出,邀请她一并去,而且她也打算去,所以建议满妹陪她一起去。小红说:“现在是刘文辉求着你,你又不用怎么应酬他们,看在那批枪的份上,应付一下,也是可以的。就算你不愿意见刘文辉,我去演戏,你要是不去,我一个人去,你放心吗?”

  话说到这个份上,满妹已经没有办法拒绝了。

  满妹肯来宜宾,刘文辉非常兴奋。这等于说满妹心甘情愿做了他的下属。满妹能做他的下属,绝对是给他大涨其分的事情。满妹来到他的驻地,正好可以做一篇大文章,树立他在全川袍哥乃至他军中特殊的地位。

  哪想到,满妹来倒是来了,但来到宜宾的满妹几乎是一点面子都不给,所有安排好的的场合,满妹都拒绝出席,所有的应酬,为她而举行的宴会,都没有她的影子。甚至,连宜宾的街上,满妹都不怎么去,因为她不想被众多拥趸包围,迈不动腿。刘文辉只好让部下每天到馆子里做了好吃的,给她送到住所。

  唯有刘文辉请长乐班演出的堂会,满妹答应到场了。这让刘文辉未免有喜出望外之感。把满妹的座位就安排在他的旁边。那天的堂会,演的还是川剧的传统名篇五袍记。然而,戏都开锣了,满妹却还没有来。派人去请,说住所没有人。刘文辉急了,撒开人去找,满世界也没找到个人影。

  哪承想,到最后《白袍记》落幕的时候,出来谢赏的小红恶作剧似的把身边的一个花脸偏将推出来。那人拿下变脸的行头,喊了一嗓子。刘文辉才发现,这人原来就是满妹。满妹确实到场了,她并没有爽约,只不过人家在台上。

  看到满妹终于现身了,现场的士绅和他的部下官佐都喜出望外,愣了一下,猛然间,都向满妹鼓掌欢呼。掌声欢呼声,震天动地。都盼了这么多天,终于见到真人了。旁边看着的刘文辉,开始也跟着鼓掌,鼓着鼓着,突然感到了某种失落。

  满妹拿到了那批手枪,把它们押回了金堂,在投奔来的袍哥弟兄中优中选优。她的手枪队已经有五十个人了。她将之分成两个小队,手枪队的队长,她让林忆来做,依然没有打出刘文辉独立旅的招牌。她的队伍什么旗帜也不打,军装也不穿,倒是每天要练武、扎马步。杨森倒也没有任何的敌对举动。金堂人安居乐业,市面繁荣。满妹的麻烦,是别的地方的袍哥一旦有难,就会来求助于她,有点忙。

  袍哥英雄的这个角色,满妹真是不想做,但又没法不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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袍哥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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