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可园的小红,越来越让尹仲锡感到不安。原本,他是想让小红暂时在可园待一下,然后就把她转移到别的地方。但是他发现,小红一旦住下来,就不想走了。虽然没法像以前那样做主角,唱大轴,但偶尔装扮得严严实实,演个龙套,这丫头居然也乐不得的。再闲了,可以到后台跟打鼓佬学打鼓,几天下来,就打得像模像样。
按说,打鼓佬在戏班子里的地位很高,传说是梨园行祖师爷唐明皇传下来的位置,不能随便跟人传授的。但戏班子里的人都认为,小红这辈子可能再也不能唱戏了,玩就让她玩玩吧。后来,小红虽然没有改行做打鼓佬,但打鼓这门绝技,却在演三国戏骂曹的时候派上了用场。小红演的祢衡,击鼓骂曹,那段鼓技真的像《三国演义》上写的,有金石之声,震人心魄,多少年之后,还在梨园传为佳话。
当尹仲锡发现小红跟满妹搅到一起之后,就更是心惊胆战了。通过自己的渠道了解,他知道满妹是金堂堂口的老幺。而金堂的堂口,现在已经在跟杨森为敌。毕竟他尹仲锡有一大家子人,如果被杨森发现,那可不是玩的。
没有办法,他只能跟小红摊牌了,要小红跟他去上海,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小红想了想,就答应了。于是,几天之后,为了更保险起见,
尹仲锡通过关系,拿到了一个去重庆办理公务的特许令,要把小红装在自家的马车里,离开成都。行程一切顺利,他们上了车,穿过大街小巷。然而,就在他们通过城门的时候,突然被从阴影中闪出来的侦缉队长,带着一帮人给拦住了。
侦缉队长走上前来跟尹仲锡打招呼:“尹昌老,要出远门?”
“出去走亲戚。”
“我知道,我这是奉命给您老送行来了。”
“不敢劳动,让开吧!”
“劳驾尹昌老让我们看看您的马车。”
“胡闹!里面都是内眷。”
“真的是内眷?”
侦缉队长努了努嘴,几个侦缉队员不由分说,推开赶车的人,哗啦一下扯开车帘,却发现里面什么都没有,别说人,连包揪都没有一个。
侦缉队长一脸的尴尬,连忙拱手:“得罪,得罪!”然后倒退着,带着人慌慌张张地转身跑了。
侦缉队长对于小红在哪儿,倒是一点消息没有,但他们确实发现了满妹在可园出人的踪迹,待发现尹仲锡居然通过关系索取公务办理的特许,就认定这里面一定有猫腻。按理,这又不是战时,像尹仲锡这样的人,想进出城,直接走就是。所以,他带人一路上跟踪尹仲锡,发现此老神情紧张,由此断定,满妹多半在马车里,才贸然查车的。
小红去哪儿了呢?尹仲锡有点摸不着头脑,但事已至此,只好真的出去走一回亲戚了。
小红此时已经到了金堂。上车之后,尹仲锡都没有觉察他的马车底下有一个活门。在侦缉队注意力都在马车上的时候,小红已经悄悄移到了马车底下。见车厢里没有人,侦缉队的人尴尬得要命,哪有人会注意车下面。待侦缉队逃了,她也趁着夜色溜了出去。而马车,则是这几天她偷偷改造的,就是在马车的底部撬开了一块板子,用毯子遮上。小红的意思,即使没有人盘查,她也得悄悄溜走,她可不打算跟尹仲锡去上海。很简单,她不想成为尹老的累赘。
满妹见了小红,高兴得直跳。俩人一连吃了好几碗担担面、红油抄手,再加一大盘回锅肉。
吃饱了,小红抹抹嘴说:“我这回得见见黄七爷了吧?”
“见他做什么。上次你来,他还要开香堂逼我把你供出来呢。”“又在背后揭我的短。”黄七爷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她们后面了。
小红一拱手:“七爷,走投无路,投奔您老来了。”
“你这是羞臊我。”
小红拿出一对铁球:“这是我给您老淘来的。”
自打堂口被端,七爷的一对磨得光光的铁球就被杨森的人给缴了,他到现在还没有球玩呢。见到这一对铁球,七爷乐得嘴都合不上了,连忙大叫:“上菜,上菜!回锅肉、灯影牛肉,多放油,再来一壶好酒,我有客啦!”
满妹说:“我们都吃过了。”拉上小红,就一溜烟走了。
几天之后,小红去了重庆。走的时候,满妹给了小红一封信,说必要的时候,可以拿着这封信,去找她们家在重庆开的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