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缵绪不是杨森的嫡系，但自打黄毓成走了之后，人们说杨森部最能打的就是他。虽然这个说法，杨森未必认账，但王缵绪的队伍老兵多，能打仗，也是不争的事实。王缵绪曾经是刘湘的旧部，这回打刘湘，杨森就不担心他动摇吗？
不担心。在杨森看来，王缵绪这种半大不小的军头很难独立，是个跟着大头走的人。现在的四川，他杨森就是最大的大头，比此前在成都主过政的几个军头势力都大。而且，在杨森看来，目前他跟刘湘的兵力对比，刘湘不过是他的四分之一，而且刘湘的部队各行其是，没有人崇拜刘湘。反过来，杨森的队伍大部分都是他的嫡系，在他看来，已经初步建立了对他的信仰。这样的队伍，在四川是没人可以比的。就算其他几个军头联手，他也不怕。因为从以前的经验来看，只要他全力扑向其中一个，迅速打垮之，其他人一般都会观望的。
尽管如此，用人之际，还是得对人家好一点。此前拖欠的弹药补充，这一阵儿，杨森都给王缵绪补上了，还给了王缵绪一大笔钱，告诉他用来给士兵发双饷。当年军阀打仗，开战的时候，按规矩，都得给士兵发双饷，特别有钱的军头还给士兵发三倍、四倍的军饷。西南的军头还给士兵发烟土。虽然军饷经常拖欠，但北洋时期的军人理论上还是雇佣兵。
当然，王缵绪是不是真的发双饷，倒未可知。但是，他拿到了弹药和钱还是挺高兴，一高兴，就差点忘了已经答应刘湘，到时候归顺过去。杨森这边的事儿，糟就糟在杨森总是想着人们崇拜他，而下面的马屁精们投其所好，一天到晚总是会弄出些事来，折腾得人心烦。
就在王缵绪刚有点感觉到杨森的好的时候，有人带给他一份高级将领联名的请战书。请战就请战呗，况且他的大名已经在上面了。但是这份请战书把那三句流行的口号一热爱杨森、崇拜杨森和信仰杨森都放上去了，而且要求每个人签名的时候，都得咬破指头，按一个血印。
王缵绪心想，老子对自己的老子都不热爱、不崇拜、不信仰，当年对清朝的皇帝，老子也没有热爱、崇拜加信仰，老子热爱你、崇拜你、信仰你？见你妈的卖皮鬼！清朝覆灭的时候，王缵绪还是个中学生，一个反清积极分子，对皇帝很是蔑视。王缵绪心想，如果还在杨森的圈子里面混，别的不讲，早晚得被这帮人给恶心死。老子当年年纪小，连皇帝都没有跪过，如果这个龟儿子羊子赢了，早早晚晚，得让我们给他下跪。刚刚对杨森产生的那丁点好感，马上烟消云散了。
庆祝演戏结束后，转过天，侦缉队长才醒过味儿来，原来那几个作案的人就在戏班子里。因为他的人查到一些江湖帮的小偷也参与了作案，那天也都去了戏园子。这里的奥秘，十有八九就在戏班子里。就在他打算带人去戏班子查案的时候，来了一个人。这个人，他认识，是当地一个有名的仁字号堂口的红旗老五。
老五问他：“你嗨没嗨过袍哥？”
“我嗨过。”
“那袍哥有事，你帮不帮？”“当然帮。”
“那就莫管闲事。我问你，你的脑壳，是铜的，还是铁的？”
“就是皮包了点骨头。”
“想不想要啊？”
“我做公差，得给皇上效命啊！”
“皇上？你知道满妹没的？”
“知道。是金堂那个小幺么？”
“知道就好。莫怪兄弟我事先没有打招呼。”
来人转身走了，丢下侦缉队长在那里愣了半晌。等他想明白了，他既不查案，也不去杨森那里复命，连夜带上家眷开溜了。他一走，那帮他找来的旧人也作鸟兽散。
于是，标语和传单案就成了无头案。
不过，杨森已经无暇顾及这些小事了，因为前线传来消息，说刘湘和袁祖铭已经挥军北上，快要打上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