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妹和小红并没有意识到迫在眉睫的危险。对于杨森那边可能的动作,满妹当然一刻都不敢松懈。但是她绝对没有想到,一个军头居然会派杀手来解决难题,因为此前还没有过先例。两个杀手看起来也很平常,跟众多江湖卖艺人没有什么两样,住的是镇上客栈里最差的房间,每天天一亮就出来撂摊练武。
倒是小红感觉到了这二位有点异样,那老的,眼睛太贼,看人一眼都露着寒光,不大像一个跑江湖卖艺的,而且两位的手似乎太嫩,不像是江湖练把式吃苦的人,再说,两人怎么看怎么不像是父女俩,不光不像,感觉也不对,怎么都不像一家人。小红也是个走江湖的,见到的各色各样的人非常多,只消瞥上一眼,大体就能知道个大概。自打发现了异样,小红再走过他们的摊子的时候就会多打量几眼,越看越觉得不对劲儿。但是她没有把自己的怀疑告诉满妹,她的直觉告诉她,如果来者不善的话,多半是冲她来的。
两位杀手原本想趁黑夜摸进小红和满妹的住所,用刀解决问题,但考虑再三,发现这样干不行,进屋子就不大容易,万一对方警觉,近距离格斗,他们未必是人家的对手。剩下的办法,就只有用枪了。他们俩一个共同的看法是,要杀小红,得先干掉满妹,干掉了满妹,
一个戏子,手上又没有家伙,就好办了。
所以他们的计划是,在街上找机会,两人一齐打满妹,撂倒满妹,然后再对付小红,就算她跑,也跑不多远。街上行刺当然有风险,金堂镇到处都是带枪的人,但是这些人在他们眼里,等于无物。
然而,一连几天,满妹和小红都没出来,他们两个也只好等。
终于,小红和满妹又像往常一样携手出来了。这天傍晚,天气很好,和煦的微风吹着街面,很是让人放松。成都平原夏天的气候特别的宜人,晚上下雨白天晴,不冷也不热。跟以前一样,两人肩靠着肩,并排在街上逛着。
老杀手拉着一个小娃子跟人家套磁:“你喜欢那个姐姐吗?”说着,杀手鬼见愁用嘴往满妹方向努了一努。
小娃子说:“当然喜欢。那是我们的满姐姐。”
“我给你一个麻糖,你去把那个带枪的姐姐拦下,跟她说,我有事求她。
小娃子说:“不要你的糖,你有什么事儿啊?”
“我快吃不上饭了,求她帮帮我。”
小娃子跑过去拦住了满妹,满妹一低头,只见这俩人同时拔出枪来,堪堪地就要扣扳机。
只听嗖的一声,两颗石子狠狠地飞出,这两人拿枪的手,手腕几乎同时中了块石子,两支驳壳枪咣当就掉在地上了。等他们醒过味来,两支黑洞洞的枪已经抵在了他们面前。他们的枪已经被小红捡起,拿在了手上。
小红从小就走江湖卖艺,虽说吃的是开口饭,但江湖风浪大,有些艺人都会一点武艺,学戏本是学功夫,基本功都一样,跟武术只隔一层纸,所以个中不乏高手。但艺人是吃开口饭的,习武只是为了自卫,不到万不得已,不会伤人。小红觉得,单单会些拳脚功夫还不够,学打枪太张扬,她小时候就喜欢扔石子,打麻雀、打乌鸦,练着练着,就成了一手绝技,打石子说打哪儿就打哪儿。不仅石子,无论什么搁在她的手上,扔出去都是武器,而且不仅准头好,轻重拿捏得恰到好处。有事没事,她都喜欢带些特别挑选的石头子在身边。虽然她轻易不用,但行里的人都知道她是个活着的没羽箭张清。
杀手对她的轻视,恰好给了她机会。
审讯是问不出来什么的,因为杀手也不知道真正的雇主是哪个,他们也不会问。但是,知道了他们的目标是小红,事情也就清楚了。小红她们还真的低估了杨森的小心眼。不过,两人都没有觉得怕,反倒有点好笑。
小红问教书先生,这样的干法,是不是叫什么黔驴什么的?
教书先生说:“黔驴技穷。”
满妹不知道怎么打发这两个刺客。她的部下一片喊杀声,都说不能轻饶了他们。连黄七爷也觉得,助纣为虐的人不能轻饶,给他们三刀六个窟窿,都是自找的。小红却主张把他们都放了,不仅放了,连枪都还给他们,人家靠这个吃饭,在四川,没了趁手的家伙,再弄一支很难,走江湖的,混饭不容易,他们就是吃这碗饭的生意人,不怪他们,他们这么干又不是跟她有仇。
满妹想了想,就按小红的意思办了,把枪和他们身上搜出来的匕首都还给了他们。
小红说:“你们走吧,别让杨森知道,让他知道,你们也许就活不了了。”
行刺失手,还能保住性命,不仅保住了性命,连手里的家伙都失而复得,两人愣愣的,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和眼睛,半晌一动也不动。
两人走了后,大家七嘴八舌,还在说这个事。突然,女杀手林忆又回来了,所有人都把家伙掏了出来。
只见林忆扑通一声跪倒,说道:“你们收留我吧,我跟你们干!”小红和满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笑了。从此,金堂又多了一个女子悍将。
其实,在有三员悍将的情况下,满妹她们倒是可以行刺杨森,一报还一报。可是她们不干,袍哥本色,不做这种损人的买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