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
拓跋宏猛地喷出一口心血，染红了身前的地面。他不是被力量所伤，而是被这残酷到极致的真相，击碎了心神。
“父王！”拓跋嫣然惊呼一声，踉跄着跑过去，扶住摇摇欲坠的父亲。
叶清风静静地看着这一幕,没有阻止，也没有安慰。
有些伤，必须自己承受。有些路，必须自己选择。
许久，拓跋宏才在女儿的搀扶下，颤巍巍地抬起头。他那张原本威严的脸上，此刻写满了沧桑与颓败，仿佛在瞬间苍老了几十岁。
“敢问公子……我拓跋一族，我北漠亿万子民，还有……活路吗？”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哀求。
他问的，不是那个魔头，而是眼前的叶清风。
他很清楚，从这一刻起，北漠的生死，已经不在那个虚无缥缈的魔头手中，也不在他们自己手中，而是在这个神秘青年的一念之间。
叶清风的指尖,停止了敲击。
他站起身，缓步走到深渊边缘，俯视着下方那座依旧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巨大祭坛。
“活路，从来不是别人给的。”
他的声音，幽幽传来。
“我可以抹去你们，让这片土地换一个主人。我也可以，给你们一个机会。”
他转过身，目光平静地看着拓跋宏父女。
“与我合作，听我号令。事成之后，北漠，还是你们的北漠。”
“或者，拒绝。然后，与你们那可笑的荣耀一起，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他给出了选择。
一个没有选择的选择。
拓跋宏惨然一笑，他还有什么资格拒绝？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用尽了毕生的力气，再次对着叶清风，深深拜下。
“拓跋宏，携北漠王室，愿为公子……马首是瞻！”
这一次，他不再自称“本王”，而是用了自己的名字。
从这一刻起，北漠，再无王者。
只有一个，听候命令的仆人。
叶清风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似乎对这个结果毫不意外。
他的目光，越过匍匐在地的拓跋宏，落在了他身后，那个正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眼神看着自己的拓跋嫣然身上。
“我要改造下面的祭坛，把它变成一个陷阱。”
“这期间，我不希望有任何人打扰。”
“你，来为我护法。”
他不是在商量，而是在下令。
说完，他不再理会众人的反应，身形一纵，再次飘然坠入了那片无尽的黑暗之中。
只留下石殿内，面面相觑的众人，和一头名为“小金”的，庞大而无辜的准帝巨兽。
黑暗如潮水般涌来，又如潮水般退去。
当叶清风再次落于渊底，那座巨大无比的黑色祭坛，便完整地呈现在他眼前。
与神念中的窥探不同，亲身站在这座魔道造物的面前，才能真正感受到它的诡谲与宏伟。
祭坛并非由寻常的岩石雕砌，而是一种不知名的黑色晶体，表面光滑如镜，却能吞噬一切光线。
无数繁复到令人头晕目眩的魔纹，在晶体内部缓缓流淌，像是一条条活着的黑色血管，每一次搏动，都散发出阴冷、邪异的道韵。
这些魔纹，彼此交织，勾连，形成一个完美而封闭的循环。
它们从被囚禁的噬沙古蝎体内抽取本源之力，经过祭坛的转化，一部分化为精纯的魔气，滋养着祭坛核心处一道微弱的魔念；
另一部分，则通过地脉，如蛛网般扩散出去，潜移默化地污染着整个北漠的法则。
自在天魔祖的手笔，一如既往地狠毒而周密。
这是一个完美的“生态循环”，一个自我成长、自我壮大的魔染温床。
若非叶清风偶然闯入，再过数百年，待那道魔念彻底成长起来，与被魔染的地脉融为一体，只需一个念头，便可将这片广袤的沙海，连同其上所有生灵，瞬间转化为他的魔土，化为他冲击更高境界的资粮。
“可惜，你看中的牧场，现在归我了。”
叶清风伸出手，一缕微弱的灰色气流，在他指尖萦绕。
那并非某种特定的能量，而是道的本源，是秩序的体现。
当这缕灰色气流出现的刹那，整座祭坛上的魔纹，仿佛遇到了世间最恐怖的天敌，开始疯狂地闪烁、尖啸。祭坛内部流淌的魔气，如同见了光的阴影，剧烈地沸腾、蒸发。
叶清风没有暴力地去摧毁这些魔纹。
那太浪费了。
他的手指，化作世间最精准的刻刀，在那缕灰色气流的引导下，开始在虚空中，划出一道道全新的轨迹。
他没有增加任何东西，也没有减少任何东西。
他只是在“修改”。
将一个原本用来“抽取”和“滋养”的符文，颠倒其结构，让它变成“注入”和“封锁”。
将一段负责“转化”的魔纹序列，截断其首尾，再接入另一段负责“定位”的序列，让它变成一个精准的空间道标。
他的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丝毫烟火气。仿佛他不是在改造一座准帝级的魔道祭坛，而是在修改一篇自己随手写就的文章，删删改改，从容不迫。
这是一个浩大而精微的工程。
自在天魔祖布下的魔纹，蕴含着极高的魔道法则，换做任何一个准帝前来，都只会束手无策，甚至会被其反噬。但在叶清风眼中，这些所谓的魔道法则，就如同孩童用积木搭建的城堡，虽然复杂，其底层的结构与逻辑，却清晰可见，一目了然。
他要做的，就是将这座城堡，悄无声息地，从内部，改造成一座……牢笼。
……
石殿之内，气氛压抑而诡异。
拓跋宏在最初的冲击过后，便被叶清风命令着，退出了石殿，去安抚王庭的骚乱，并封锁一切消息。
而拓跋嫣然，则被留了下来。
她站在距离深渊洞口十数丈远的地方，身体绷得笔直，像一尊精致而易碎的瓷像。
为他护法？
她有这个资格吗？
别说为他护法，光是深渊中偶尔逸散出的一丝气息，就让她感到神魂不稳，如履薄冰。
她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只能这样站着，目光死死地盯着那片深不见底的黑暗。
她看不到渊底的景象，也感受不到叶清风在做什么。
但她能感觉到，这片空间里的法则，正在发生着一种她无法理解的，微妙而深刻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