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嫣然那干瘪的身体,如同久旱逢甘霖的大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变得饱满、红润。她苍白的脸上,恢复了血色。那即将熄灭的生命之火,重新熊熊燃烧起来。
她的伤势,在顷刻间,痊愈了。
甚至,因祸得福,她的修为,在这股精纯道韵的滋养下,隐隐有突破的迹象。
拓跋宏呆呆地看着这一幕,大脑一片空白。
他已经无法思考了。
一言,破禁阵。
一指,定生死。
这……这究竟是何等伟力?
“你……你到底是谁?”
拓跋嫣然悠悠转醒,她感受着体内前所未有的充盈力量,再看着近在咫尺那张俊美得不似凡人的脸,声音干涩,充满了迷惘。
“一个路人。”
叶清风松开手,任由她靠在已经吓傻的拓跋宏怀里。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了远方。
刚才破阵之时,他顺着那股地脉之力,神念深入大地之下。
他“看”到了。
在这片广袤沙海的最深处,地脉的核心,所谓的“沙海之心”,并非什么自然形成的能量中枢。
那是一座……祭坛。
一座巨大无比,镌刻着无数诡异魔纹的黑色祭坛。
祭坛之上,锁链密布,捆绑着一个庞大的,难以名状的阴影。那阴影,似乎是一头巨兽的残魂,它在痛苦地嘶吼,挣扎,而它的力量,正通过那些魔纹,源源不断地被祭坛抽取,转化为那股阴冷、诡谲的魔气。
《大漠孤烟斩》,不是镇压它的钥匙。
而是抽取它力量的……吸管。
拓跋王室,世世代代,都在不知不觉中,为这座祭坛的主人,牧养着这头被囚禁的“力量源泉”。
而祭坛上那熟悉的魔纹,毫无疑问,出自自在天魔祖之手。
“原来如此。”
叶清风的嘴角,终于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一个‘牧场’么……”
他本以为,北漠只是一个偶然的落脚点。
现在看来,这里,藏着一条他一直在找的大鱼。
他转过身,看向已经彻底失去思考能力的拓跋宏。
“带我去《大漠孤烟斩》的真正传承之地。”
他的语气,不是商量,是命令。
拓跋宏一个激灵,猛地回过神来,他看着叶清风那双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眼睛,心中再无半分侥幸,只剩下最纯粹的敬畏。
他毫不怀疑,只要自己说一个“不”字,下一秒,整个拓跋王室,就会从这片大地上,被彻底抹去。
“是……是,公子请随我来。”
他颤抖着声音,恭敬地躬身,在前方引路。
拓跋嫣然靠在父亲怀里,目光复杂地看着那个青衫背影。
羞辱,愤怒,恐惧,不甘……种种情绪,最终都化为了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她第一次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一切,在这个男人面前,是如此的渺小,如此的可笑。
她和他,根本不在同一个世界。
王庭深处,一处戒备森严的石殿内。
这里是拓跋王室的禁地,唯有历代北漠王才有资格进入。
石殿中央,并非什么金碧辉煌的陈设,而是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直径约有十丈,边缘的石壁上,镌刻着与《大漠孤烟斩》玉简中如出一辙的古老符文。
洞口,丝丝缕缕的黑色雾气,正从中缓缓溢出,带着一股深入骨髓的阴冷与不祥。
这便是“黑沙之渊”,《大漠孤烟斩》真正的传承之地,也是拓跋王室世代守护的秘密。
“公子,就……就是这里了。”
拓跋宏站在洞口数丈之外,便不敢再靠近,脸上满是敬畏与恐惧。
“根据祖训,只有身怀王室血脉之人,才能靠近深渊,参悟完整的《大漠孤烟斩》。其他人若是强行闯入,会被深渊下的‘渊主’,吞噬神魂,化为沙奴。”
他一边说,一边小心地观察着叶清风的反应。
他希望这个“渊主”的传说,能让对方有所忌惮。
叶清风却只是随意地瞥了一眼那深邃的洞口,像是看着一口普通的枯井。
“渊主?”
他轻笑一声,那笑声里,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古怪。
“不过是一头被圈养起来,负责看门护食的畜生罢了。”
话音落下,他不等拓跋宏反应,一步踏出,身形便如一片落叶,飘然坠入那无尽的黑暗之中。
“公子!”
拓跋宏大惊失色,下意识地惊呼出声。
他身旁的拓跋嫣然,亦是心头一紧,美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她恨他,恨他将自己的骄傲踩得粉碎。
可不知为何,看到他毫不犹豫地跳入那传说中十死无生的禁地,她的心,竟没来由地揪了一下。
就在此时,黑沙之渊下,猛地传来一声震彻神魂的咆哮!
“吼——!”
那咆哮声,充满了暴虐、疯狂与无尽的饥渴。一股比刚才在广场上感受到的魔气,浓郁了千百倍的黑色洪流,从洞口喷薄而出,瞬间充斥了整座石殿。
拓跋宏与拓跋嫣然如遭重击,当场喷出一口鲜血,身形暴退。
那魔气中蕴含的污染性,仅仅是逸散出的一丝,就让他们感觉自己的神魂仿佛要被冻结、撕裂。
“渊主……渊主苏醒了!”拓跋宏骇然失声。
他从未听过渊主发出如此愤怒的咆哮。
石殿内,魔气翻涌,隐约间,仿佛能看到一只巨大无比的,由纯粹黑暗构成的狰狞头颅,在深渊中若隐若现,一双猩红的巨眼,死死地盯着下方。
然而,预想中,叶清风被撕成碎片的景象,并没有出现。
那愤怒的咆哮,仅仅持续了片刻,便戛然而止。
取而代之的,是一阵……呜咽?
是的,呜咽。
就像一头凶猛的恶犬,遇到了让它恐惧到骨子里的存在,发出的,充满畏惧与讨好的声音。
紧接着,那翻涌的魔气,如同退潮般,飞速缩回了深渊之中。
整座石殿,再次恢复了平静。
如果不是墙壁上还残留着被魔气侵蚀的黑色痕迹,拓跋宏几乎要以为,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
他呆呆地看着那平静的洞口,又看了看身旁的女儿,两人眼中,都只剩下了茫然。
发生了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