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沙之渊底部。
这里并非想象中的漆黑一片,而是一个巨大的地下空间。
空间的中央,便是一座叶清风在神念中“看”到的,巨大无比的黑色祭坛。
祭坛之上,无数粗大的黑色锁链,如毒蛇般缠绕着一头庞然大物。
那是一头蝎子。
一头体型堪比山岳的远古巨蝎。
它的甲壳,呈现出一种暗沉的金色,却被无数诡异的黑色魔纹所覆盖。它的八足,被死死钉在祭坛上,那根标志性的,足以洞穿天穹的尾钩,更是被数十道锁链重点“关照”,动弹不得。
这,便是拓跋王室口中的“渊主”,传说中的“沙海之心”。
一头,被囚禁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准帝级荒兽——噬沙古蝎。
此刻,这头足以让整个北漠为之颤抖的恐怖巨兽,正匍匐在祭坛上,巨大的头颅,谦卑地低垂着。在它面前,一道青色的身影,正负手而立。
叶清风的身形,与这头巨兽相比,渺小得如同蝼蚁。
但那股无形的威压,却让这头准帝级的荒兽,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自在天魔祖,倒是好大的手笔。”
叶清风的目光,扫过祭坛上那些繁复的魔纹,眼神冰冷。
“以一头准帝荒兽的本源为食粮,滋养一道魔念分身。再以这道分身为中枢,布下魔染大阵,潜移默化地侵蚀整个北漠的地脉。等时机成熟,只需一个念头,这片广袤的沙海,连同其上亿万生灵,都将化为他的魔土。”
他看穿了一切。
所谓的《大漠孤烟斩》,不过是魔祖留下的一个“开关”。拓跋王室的每一次“参悟”,每一次“修炼”,都是在帮助魔祖,更好地掌控这头噬沙古蝎的力量,加速魔染的进程。
而他们,却将这包藏祸心的魔功,当成了守护家族的无上秘法,世代传承。
何其可悲,何其可笑。
“呜……”
噬沙古蝎发出一声低低的哀鸣,巨大的复眼中,流露出一丝祈求。
它被囚禁了太久,神智早已被魔气侵蚀得残缺不全,只剩下最基本的求生本能。
它能感觉到,眼前这个渺小的人类,身上有一种让它源自血脉深处颤栗的气息。
那是……更高层次的生命,对低等生命的绝对压制。
这个人,能杀了它。
也能,救了它。
“想活命?”
叶清风的声音,直接在它的魂海中响起。
巨蝎的头颅,用力地点了点。
“可以。”
叶清风伸出一根手指,指尖,一缕灰色的气流,缓缓浮现。
那气流,看似微弱,却仿佛是万物之始,众道之源。
它出现的刹那,整个祭坛上的魔纹,都开始剧烈地闪烁,仿佛遇到了天敌,发出了无声的尖啸。
“臣服于我,我便给你自由。”
叶清风的语气,平淡,却不容置疑。
这不是一个选择题。
是唯一的答案。
噬沙古蝎没有丝毫犹豫。
它那被魔气侵蚀的魂海中,一个古老而复杂的灵魂烙印,主动浮现,毫无保留地,向着叶清风敞开。
那是它的本命魂印。
一旦被他人掌控,它的生死,便只在对方一念之间。
叶清风屈指一弹,那缕灰色的气流,没入魂印之中。
嗡!
噬沙古蝎庞大的身躯猛地一震,那双猩红的巨眼中,暴虐与疯狂,如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清明的,充满敬畏与臣服的灵光。
它与叶清风之间,建立起了一道牢不可破的主仆联系。
“很好。”
叶清风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收服这头巨蝎,并非心血来潮。
自在天魔祖的这处“牧场”,他要了。
不但要,他还要用这颗魔祖亲手布下的棋子,反过来,给他一个大大的“惊喜”。
他抬起手,对着那缠绕在巨蝎身上的无数锁链,凌空一抓。
“断。”
咔嚓!咔嚓!咔嚓!
无数清脆的断裂声,响彻整个地下空间。
那些由特殊魔金打造,足以困住准帝的法则锁链,在叶清风的言出法随之下,如同脆弱的朽木,应声而断。
吼!
摆脱了无尽岁月束缚的噬沙古蝎,发出一声压抑了太久的,充满狂喜与解脱的咆哮。
恐怖的准帝之威,毫无保留地释放开来,整个黑沙之渊,都在这股力量下,剧烈地颤抖。
地面之上,拓跋宏与拓跋嫣然,只感觉一股让他们神魂都为之冻结的恐怖威压,从深渊下传来。
两人脸色惨白,站立不稳,一屁股跌坐在地。
“渊主……渊主脱困了!”拓跋宏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完了。
北漠的末日,到了!
.......
深渊之下,那一声解脱与狂喜的咆哮,化作了实质的音波风暴,冲刷着整座石殿。拓跋宏与拓跋嫣然被震得气血翻涌,神魂欲裂,瘫软在地,脸上是纯粹的死灰。
完了。
北漠的守护神,传说中的渊主,脱困了。
王室世代守护的秘密,最终化为了终结自身的梦魇。
拓跋宏脑中一片空白,只剩下祖训中那句血淋淋的警告——渊主出,沙海覆,万灵寂。
他仿佛已经看到,那头恐怖的巨兽冲出深渊,庞大的阴影笼罩王城,随后,无尽的黄沙将吞没一切,将他、将嫣然、将整个拓跋王室,连同这片土地上所有的子民,都化为历史的尘埃。
绝望,如冰冷的海水,将他彻底淹没。
他身旁的拓跋嫣然,那双刚刚恢复神采的凤眸,此刻也黯淡了下去。她没有看自己的父王,也没有看那翻涌着不祥气息的深渊洞口,而是怔怔地看着自己的双手。
是她。
是她的不甘与疯狂,启动了“沙海之心”,惊动了那个男人。
是那个男人,破了禁阵,救了她,然后又毫不犹豫地跳入了这片禁地。
是他,释放了这头灭世的凶兽。
她亲手为自己的家园,掘下了坟墓。
一股比被叶清风当众击败时,更深沉,更彻底的无力感,攫住了她的心脏。骄傲、尊严,在绝对的末日面前,都成了可笑的泡影。
就在父女二人沉浸在各自的绝望中时,那撼天动地的咆哮,却突兀地停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