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在天空中汇聚,缓缓凝聚成一只巨大无比的眼眸。
那只眼眸,冷漠,无情,俯瞰着下方的一切,如同神祇在审视自己的造物。
它看到了祭坛上,那个燃烧着血脉,苦苦支撑的少女。
也“闻”到了,从地底深处,传来的,那股让它垂涎欲滴的“果实”的香气。
“不错的祭品,不错的果实。”
一个宏大而冰冷的声音,响彻在每个人的灵魂深处。
“作为奖励,本座,便亲自为尔等……收割。”
那只巨大的眼眸,缓缓眨动。
一股无可抗拒的,蕴含着“吞噬”法则的魔念,便向着渊底的祭坛,笼罩而去。
然而,就在它的魔念,即将触及那枚“道果”的瞬间。
异变,陡生!
渊底的祭坛,那无数被修改过的魔纹,在刹那间,同时逆转!
原本作为“道标”的符文,变成了一道道坚不可摧的“空间之锚”,死死地锁定了这道降临的魔念。
原本作为“伪装”的阵法,变成了一座吞噬一切的“法则烘炉”,开始疯狂地,反向抽取这道魔念中的本源之力!
“什么?!”
天空中那宏大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一丝错愕与惊怒。
它感觉到,自己的这道魔念分身,与本体之间的联系,竟被一股诡异的力量,强行切断了!
它成了……瓮中之鳖!
“是谁?!是谁敢算计本座!”
魔祖震怒,天地震荡。
那只巨大的眼眸,爆发出滔天的魔光,试图挣脱祭坛的束缚。
然而,就在此时。
一道青色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祭坛上空,那只巨大眼眸的正前方。
他负手而立,衣袂飘飘,与那遮天蔽日的魔眼相比,渺小得不成比例。
但他身上散发出的那股淡然的气息,却仿佛比这片天地,还要古老,还要崇高。
“好久不见。”
叶清风看着那只暴怒的魔眼,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跟一位老朋友打招呼。
“上一次,你跑得太快,这次,总算逮到你了。”
那只巨大的魔眼,瞳孔猛地一缩。
它认出了这道气息!
就是这道气息,在永劫天,毁了它的另一道分身!
“是你!!!”
愤怒到极致的咆哮,化作毁灭性的精神风暴,席卷而出。
叶清风却只是随意地一挥手。
“聒噪。”
言出法随。
那足以撕裂圣人神魂的精神风暴,在他面前,如同春风拂面,消散于无形。
“你以为,凭着一座小小的陷阱,就能困住本座?”魔眼中的怒火,几乎要化为实质,“本座要你……”
“不,不是我困住你。”叶清风打断了它,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是它。”
他伸手指了指下方的大地。
“你花了无数岁月,侵染这片土地,将它变成你的力量源泉。”
“现在,也该让它……尝尝你的味道了。”
话音落下,他对着虚空,轻轻一握。
“以我之名,敕令——”
“沙海,归流!”
轰隆隆!
整片北漠大地,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咆哮。
那被自在天魔祖侵染了无数岁月,早已与他魔气同根同源的大地本源之力,在这一刻,仿佛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又仿佛是听到了君王的召唤,化作亿万道土黄色的法则锁链,冲天而起!
它们的目标,不是叶清风,而是天空中那只巨大的魔眼!
“不!这不可能!你们……你们只是本座圈养的牲畜!怎么可能反噬主人!”
魔眼发出了不敢置信的尖啸。
然而,那些法则锁链,根本不理会它的咆哮,以前赴后继的姿态,狠狠地,缠绕上了它的身躯,然后,疯狂地向内勒紧!
滋啦——
魔眼之上,黑气狂冒,如同被烙铁烫伤的血肉。
它自己的力量,正在反过来,吞噬它自己!
“多谢你,为我准备了这么一份大礼。”
叶清风的身影,一步步,踏空而上,走到了那只被法则锁链死死捆住,动弹不得的魔眼之前。
他伸出手,五指张开,按向了那片代表着魔祖本源意志的,最核心的黑暗。
“这份魔念,我便不客气地,收下了。”
手掌落下,无尽的光,从他掌心绽放。
那并非圣洁的光,而是一种更古老,更霸道的,源于“道”本身的光。
“啊——!”
一声凄厉到极致的惨叫,响彻云霄。
那只遮天蔽日的巨大魔眼,在光芒的照耀下,如同烈日下的冰雪,飞速消融,崩解。
最终,所有的黑暗,所有的魔气,都被压缩成了一颗拳头大小的,纯粹到极致的黑色晶体,静静地悬浮在叶清风的掌心。
天空,重归清朗。
阳光,再次洒落大地。
仿佛刚才那末日般的景象,只是一场幻觉。
叶清风握着那枚魔源晶石,从空中缓缓落下,回到了祭坛之上。
他看着下方,那些从极致的恐惧中,缓缓回过神来,正用一种看待神明般的,狂热而敬畏的眼神,望着自己的无数北漠子民。
又看了看,那已经力竭瘫软,却依旧死死盯着他,凤眸中异彩连连的拓跋嫣然。
他随手将那枚足以让任何魔修疯狂的魔源晶石,扔给了旁边已经吓傻了的拓跋宏。
“这东西,赏你了。”
“算是……你们这次表现不错的报酬。”
说完,他打了个哈欠,像个刚刚睡醒的邻家少年。
“我的……父王……”拓跋嫣然的声音干涩得像是被风干了千年的沙砾,她挣扎着想要站起,膝盖却一阵发软,重新跌坐回冰冷的祭坛石板上。
她的目光越过那个瘫软在地,双手捧着一颗浓缩了无尽邪恶与力量的晶石,却筛糠般抖个不停的男人,最终,死死地定格在了那个青色身影之上。
阳光重新夺回了天空的统治权,将温暖的光线毫不吝啬地泼洒下来,为他的发梢、衣袂镀上了一层淡金色的轮廓。
那张脸,清秀,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刚刚睡醒的慵懒,与方才那个言出法随,将魔神分身当做尘埃般抹去的无上存在,形成了荒谬到极致的割裂感。
神与人,在他身上,如此矛盾,又如此和谐地统一。
拓跋宏的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怪响,他想将手中这枚滚烫的、仿佛握着一颗正在坍缩的魔星的晶石扔掉,可身体却不听使唤。
他能感觉到,晶石内部,那纯粹到极致的魔念,像是有生命一般,正隔着他的皮肤,窥伺着他灵魂深处的每一丝贪婪与恐惧。
这哪里是赏赐,这分明是一道催命符,一个永恒的诅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