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窗仍开着，高岑侧过身正要去系安全带，不经意瞥眼外面，看到站在灌木丛边的路季南。她手上动作瞬间僵住，脸上露出一丝不自在。照路季南那“工作至上”的心思，还不知道要在背里怎么编排她。
“怎么了？”戴同俊瞧出她的异样，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是你同事吧，我刚才看到你们从楼里出来。”
高岑顺手关上车窗，刻意忽略那点尴尬，笑笑：“是我老板。”
“噢，看着年纪倒不是很大。”戴同俊不怎么在意，客观应了句，又扭头问她，“你们平时忙不忙？”
“最近还好，如果项目多的话，八九点下班也是常有的事。”高岑跟戴同俊道歉，“不好意思啊，本来今天能准点下班的，临时有工作要处理。”
“没关系，不都是这样，领导一发话，就算下班了你照样也得回公司干活。”戴同俊边说着，边从自己左侧拿出个粉色的精美盒子，递给她，“中午吃饭经过商场买的。”
高岑颇为惊讶，没有想到戴同俊会送她礼物。按着她仅有的恋爱经验，玫瑰花是表达爱意的方式，而只有生日或者像情人节这样的日子，男朋友才会这样大张旗鼓送礼物。
她当着戴同俊的面拆开盒子，里面是瓶香水。清新的花香调，和平时高岑常用的那款不大一样，她偏爱浓烈些的果香。
但她还是诚心诚意表达自己的欢喜，说话时的语气都透着几分愉快：“谢谢，味道很好闻。”
“让柜姐帮着挑的。”戴同俊被她情绪感染，笑着告诉她。
女人收到礼物心情肯定激动，高岑往戴同俊看去，好像他今天这方格纹大衣叠穿衬衫加毛衣的打扮，都看着顺眼许多。
她大大方方收起香水，对戴同俊说：“那今晚我请你吃饭。”
戴同俊倒没同她客气，他是个会过日子的，心里有本账，完全不反对跟交往中的女性AA制，更没觉得这是件丢面子的事。
车开到江苏路，在附近一家洋房餐厅停下。高岑才知道戴同俊订的是家淮扬菜馆。这家餐厅在南京开了许多年，分店也不少。如果外地朋友来南京，高岑会首选这家，就是它家价格不算便宜。
菜单摆在高岑面前，它家几道招牌菜她基本都尝过。因为说好自己做东，点菜时心理负担便小，起码不用担心账单会超出对方的心理预算，高岑熟练地点了道她爱吃的芥末虾球。
“还是换道菜吧。”坐在对面的戴同俊见了，建议道，“晚上吃芥末这种辛辣的食物影响睡眠，还给胃部消化增加负担。”
高岑一怔，连旁边站着的服务员脸上都露出几分诧异，也许是很少碰到这种，连女朋友点菜都要挑剔的客人。高岑没有坚持，还是依着戴同俊的意思将虾球换掉，想想又点了二人份的金陵红烧肉：“它家红烧肉也是特色，我觉得和你们上海的做法点像。”
“我吃过，就是本帮菜的做法，中规中矩。”戴同俊顿顿说，“我做的红烧肉味道也还可以，下次做给你吃。”
“行啊。”高岑回他。
可这次却没再换菜，她又添了道，把菜单递给戴同俊：“你看看想吃什么。”
高岑今天下班晚，从公司过来点完菜，这会儿已经七点多钟，南京人是没有夜生活的，六点左右开始吃晚饭才是常态。
不过倒是不着急，饭一口一口吃，话一句一句慢慢聊。
两人之间的话题都很随意，而且同频、不冷场，这是多么难得的事。偶尔让高岑感到不适的细节，很快被她抛掷脑后，脑子毕竟不能一直打架，总会有偏向。
吃完饭，高岑便抢着喊服务员过来买单。
戴同俊站起身帮她拎包，低头看眼腕间的表说：“八点半了，要不今天电影先不看，周末正好有新上映的片子，到时候时间也充裕。我睡觉挺早的，一般十点就睡了。”
高岑点头说可以，她知道戴同俊生活习惯严谨。其实除去工作加班没办法，她晚上九点以后几乎很少还在外面闲逛。之前她给高岁和高年年立的规矩就是——九点之前必须要到家。至于他们在家里怎么熬夜，高岑通常不会去管，毕竟她自己也是个夜猫子。
送高岑回去的路上，戴同俊接到个电话，不知道谁打来的。他一口纯正的上海话，语速不慢，每个字都像黏在一起，作为外地人的高岑完全辨不出来。
“我妹妹。”戴同俊叹口气，摘下蓝牙耳机对高岑说，声音带着几分无奈，“她现在在浙大读书，说周末想去当家教，寒假都不打算回家，你说这像话吗？”
高岑说：“如果学业不紧张，提前步入社会，锻炼锻炼也好。”
她家里生活压力大，她和高年年、高岁他们大学期间都有在外面兼职的经历，她倒觉得挺正常。
“那怎么行？”戴同俊不赞同，普通话说出来不紧不慢，“我们也不要求她挣钱，每个月生活费给得不少，真是不让人省心，万一碰到个意外怎么办？”
各人家庭条件不一样，高岑便笑笑，改口附和：“也是。”
车开到高岑家楼下，今天相处总体还算愉快，戴同俊没开口，高岑也没急着下车。车内弥漫着淡雅的木香，不得不说，戴同俊是个挺讲究的男人。
过了晚上九点，南京大部分地方就彻底进入冷清模式。大街是安静的，灯光是孤寂的，白日里见惯的烟火气全部掩藏起来，偶尔碰到一两个卖“炒饭炒面炒河粉”或“铁板鱿鱼”的夜宵摊，守在三轮车边的老板也是沉默寡言的。
这样静谧的夜，男女在密闭的空间久待，气氛免不了暧昧起来。大家都是成年人，关系已经默认，她连他送的礼物都已经收下。高岑偷偷往戴同俊看去，牵手接吻或者请他上去坐坐是不是太快了些？今天才见第二面。
高岑心里直犯嘀咕，最后还是决定下车回家去，想着怎么开口。一转头，漆黑的楼梯口似乎有个人影，差点把她吓得魂飞魄散，那点缱绻的情调立马都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