检查结果不太好。多发性子宫肌瘤，其中最大的已经超过9公分，隔着肚皮都能摸到硬块，且如今王翠屏已经出现明显的身体不适症状——腹痛、出血，这不是什么好事。
医生的建议是让高年年领王翠屏转院，去做进一步的诊断治疗。像王翠屏这种情况，肯定要办理住院的。医生说得隐晦，这还是看在高岁的面上。医院有规定，在最终病理出来之前，这些问题也不好去跟病患明说。
高年年便有数，神色愈发凝重起来。
她拉了王翠屏从医生办公室出来，让王翠屏先在走廊椅子上坐会儿，自己则去找高岁说几句话。
王翠屏拽住她的包：“别听医生乱讲，我这又不是一天两天了，能有什么事，好好的住院干嘛，我就说不能来，你看吧，浪费钱！你呢，报告给医生看过没有，影不影响生孩子——”
高年年本就有些心烦，王翠屏又没法用正常方式去沟通，开始还能好好劝她，到后面语气不大耐烦，道：“您就别再添乱——”
王翠屏闻言顿时不大高兴，一瞬间拉下脸来，张嘴就是：“回家！我说不去就不去！我还真就不信了，谁还能把我绑过去不成？”她觉得高年年表面一套，背里一套，自己让她给骗了。
高年年没回嘴。她倒不是吵不过王翠屏，可这会儿在医院里头，高岁办公室离得不远，婆媳俩闹得太难看，高岁的脸面也没处搁。她索性连高岁也不见了，转身走出社区医院。
但话说回来，王翠屏的脾气，说固执其实也还好，听哄听劝，不会摆长辈的谱。她对自己的定位比较清晰，就是小两口的老妈子，任劳任怨的那种，还不会瞎指挥。
说白了，她就那么一个期望，在她看来再正常不过——哪家儿媳妇结婚了不生孩子的，人家生不了还想尽办法要个，有孩子才有盼头。偏在高年年这儿难如登天，自己怎么说也不管用。
反正两人脸色都不是很好，王翠屏到家把门一关，呆在自己房间里不出来。
无论如何，饭还是要照常吃。高年年到门口超市买了些菜，没来得及清洗，刚拿到厨房，高岑的电话便打过来。
高岑替高年年担心，要是王翠屏身体出点毛病，高年年的生活肯定受影响，没办法的事。
高年年要洗菜，把手表摘下来，放在客厅茶几上，笑了笑：“么的事（没事）哎，门儿个（明天）我带老婆婆去江北分院办理住院手续，我还没跟贺文华讲呢，他无锡那边的拍摄工作没结束，看医院那块怎么说，到时候再通知他。”
高年年桩桩件件都已经计划好，稳重得挑不出毛病，高岑忍不住心生感叹，她这个妹妹真的是成人了，能撑事了。
“你先不用过来，我能处理好——不讲了，我要去煮饭——”
王翠屏在房间里干坐着，没多会儿开始后悔，觉得自己越活越倒退。她心里是极其不愿意跟儿媳妇吵架的，再不痛快也只会跟自己老伴抱怨，今天算是扯破脸皮。
这会儿隐隐听到高年年说话的声音，王翠屏挪过来，耳朵贴在门上。听了半天，人老了耳朵不好，说话声断断续续听不清楚。
她拔掉房间里发出噪音的风扇插头，这风扇还是她从高淳老家搬过来，有年头了，卧室安静下来，她又偷偷将门打开道缝隙，才听到高年年说要去忙晚饭。
王翠屏下意识拉开门要出去，对于她来说，这是她该做的事，不然她在桥北这边又不上班又不干活的，有什么用？
然而肚子突然疼得厉害，她往后倒退步，“砰”的一声，门再次被关上。高年年听到动静，过来敲门：“妈？”
王翠屏弓着腰，一手捂住肚子，一手撑在床边。她实在痛得出不了声，额头上全是汗珠，分不清是疼的还是热的。
高年年见半天没人应，也懒得跟她计较。等煮好晚饭高年年再来喊她，她在床上躺了会儿总算缓过来，开门越过高年年，边走边说：“我反正没病，不去医院。”
“人家医生还能害你不成，我问过我哥了，不是多严重。”高年年道，看着王翠屏身后一愣，“妈——”
“不严重住什么院。”王翠屏说，还是高年年提醒才发现身上异常，她舍不得用卫生巾，出血不多就叠两张卫生纸垫着。被高年年这么一指，她脸上挂不住，匆匆拿了条裤子去浴室。
磨蹭半天出来才发现高年年已经帮自己把床单换好，想来应该是沾染上血迹，她“哎呦”声跑过去：“这哪能让你来弄，脏的，对你不好！”
老太太思想保守，也是认知问题，忌讳这些。
高年年把床单一卷，丝毫没有介意的意思，道：“顺手的事，我放浴室泡会儿，我们先吃饭吧。”
王翠屏站着，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许久才不确定地问高年年：“这个真不严重啊？要花多少钱啊？”
老太太还是怕，怕花钱也怕死，怕给儿子儿媳添负担。
“去年三月份，我姑妈查出跟你差不多的病，没大事，几天就出院了。再说你不是交了农保吗，能报销的。”这道理高年年清楚，将心比心，那点别扭的心思也淡了，保证道，“花不了几个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