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王翠屏推开半掩着的卧室门，高年年正匆匆涂上口红准备出去。起得晚了，时间有些赶。但她这个工作性质，必须得带妆上班，也没有办法。贺文华今天要坐高铁去无锡拍摄商业活动，过会儿她还得先送他去地铁站。
“年年啊——”老太太鬼鬼祟祟探进头来，眉眼几乎弯成一道线，表情过于夸张，因而脸上皱纹都挤堆着。她紧握着门把支吾半天，喊完高年年却又不说话。
那边贺文华已经换好鞋，开始催促高年年。王翠屏松开门把，干笑两声，手足无措地搓搓衣角，愣是不知道怎么开口，说：“没事，年年你上班去吧。”
高年年看着王翠屏迟疑了下，偏身冲贺文华道：“你先去倒车，我马上就来。”又回头对王翠屏说：“妈，你有什么事直接跟我讲。”
王翠屏眼看着贺文华出门，还是不大好意思，磨蹭许久，嗓子里的痰清了好几波，她才做贼似的小声询问：“我身上‘脏’了，你有没有那个——”
“什么？”高年年一下没反应过来，想了想，总算隐约猜到些，试探着问，“卫生巾？”
“哎，就是那个。”王翠屏点头。
高年年愣住，到柜子里拿了一包递给她，只是突然生出股不妙的预感：“妈，我记得你绝经好久了吧？”打她和贺文华结婚，就没见王翠屏用过卫生巾。这绝经好几年的人，又是肚子疼又是出血的，怎么想都不是件好事。
王翠屏接过来，立马往裤兜里一塞，口袋塞得鼓鼓囊囊。她不当一回事地摆手：“这哪个说得准，我四十八岁身上就‘干净’了，那会儿医生都讲蛮早的。说不定是因为最近这段时间吃得太好，营养足——这又来了动静。”
“还是要去医院看下才放心，要不我这两天找个时间陪你去？”高年年道。
王翠屏摇头：“我不用，身体好得很。倒是你，我听人家说莫愁湖那边的妇幼很出名呢，你要有空啊，也去查查的。”
高年年无奈笑笑，别看王翠屏年纪大了，脑子可不糊涂，转得还挺快，什么事都能跟生孩子扯上关系。没来由地喊她去妇幼体检，谁不知是怎么回事？
她懒得跟王翠屏说什么，本来就急着上班，连借口都不要找，撂下句“我快迟到了”便匆匆出门。
中午，高年年趁着休息时间给高岑打电话，主要是想问她身体怎么样了。
这会儿高岑正跟设计部的同事们在外面吃饭，上周五有位新设计师加入，昨天她没来公司，因而这顿饭也推迟到今天。一听高年年这么问，高岑不觉调低音量往周围看看，边说了句“么的事”，边起身走出包厢，只想赶紧打发她。
高年年放下心来，又道：“高岁他们社区医院阿有（有没有）妇科，你阿晓得啊（你知不知道）？”
“这我哪晓得，你直接去问你哥就是咯（就好）。哪锅（哪个）要去，你老婆婆？”高岑应她。
高年年说是，讲自己准备请假带王翠屏去医院。
王翠屏肚子不舒服已经有段时间，本来么，人年纪大了，身体各项功能逐渐衰弱，有个头疼脑热的再正常不过。王翠屏又是个能忍的。别看她之前喊话自己这儿疼，那儿难受，说白了，是为拿捏小两口。这真出点毛病，她是轻易不会承认，一来怕给贺文华和高年年添麻烦，二来也完全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没那个意识。
也难得高年年心细，纵然婆媳俩在某些问题上不对付，那终究还是一家人。
高岑看她这般着急，便多问了几句。挂断电话，高岑正要推门进去，忽听得包厢里一阵哄笑。
她拉开椅子坐回自己位置上，侧过身笑笑问刘译：“这是怎么了，说什么呢？”
刘译一个劲儿地捂着嘴，激动半天才敛起笑，回她道：“岑姐你昨天出去了没看见，昨天下午啊，路总给我们开会的时候，那脖子后面好明显的——”
话说半截，刘译还是没忍住，噗嗤笑出声：“我们都说，照这个激烈程度来看，恐怕路总马上要三婚了呢！”
高岑闻言，像被人猛地推了一把似的，险些没坐稳，脸又红又烫，后悔自己多话去问，心慌得很，却又不得不硬撑着附和：“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