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期间,赵春漪他们还要和自己配偶那边的亲属打交道。高家这里的人情走动,自然是高岑的任务。家中姑姑、舅舅还有些表亲,都直接把电话打到高岑这边来。这些年,大家都默认,高岑是实际“当家人”。
各自走亲戚,高岑和高岁碰面的次数也少,初一那天的谈话被唐倩打断后,高岑一直没能找到单独跟高岁聊聊的机会,打电话吧,又怕唐倩听见乱猜疑。
说老实话,高岑偶尔会认为自己这大姑姐当得窝囊,跟弟弟正常通个话都得掂量掂量。幸而最终结果是肉眼可见的——高岁夫妻俩总算不再掐架。
其实近来她不大管他们,包括赵春漪和高年年。有部分原因,在之前她跟戴同俊的那段感情上。她曾切实反思过,推己及人,适应段时间,到现在她觉得放手虽然难,但也不是做不到。
隔了十来天,高岑公司已经上班,午休时间高岁主动给高岑打电话。没有什么大事,无非聊几句家常,他们姐弟的关系一向很好。高岑这才问他:“你那天想跟我说什么的?”
而高岁在电话里沉默好久,最后回高岑:“么的事哎(没有事),我都忘了。”
说忘记,偏高岑一问,他就知道高岑的意思。高岁这反应,怨不得高岑挂心。明晓得不对,但她从高岁嘴里也撬不出什么。像以往那样教训他,非要盘究出个结果,高岑做不到。
挂断电话,高岑轻叹口气,还没来得及细想,设计部办公室的门被人敲响了。办公室同事皆扭头,只见大老板站在门口,他定定朝高岑看去:“高经理,你现在准备一下天弘商场橱窗的资料,下午我们要跟商场那边的设计部门对接。”
“今天?”高岑一愣,她记得天弘的项目下周才要展开。
年后天弘的设计部门换主管,甲方要求调整时间,他们自然只有配合的份。
路季南开车,两人先去新模范马路,昨天高岑把部分资料带回家,这会儿再重新打印来不及,不如直接取来方便。到了地方,路季南临时将车停在楼道前等高岑。
高岑慌忙下车,火急火燎往家跑。楼梯间放着个废弃的木凳子,年前就被扔在那儿,一直没有人来处理。她这个老小区,一年物业费百十来块钱,许多邻居还找借口拖着不缴。因而恶性循环,物业那边也不用心,派保洁员一星期过来清理两回,表面能糊弄得过去就行。现在正月里人手紧缺,压根没人管,地上灰层厚得都能直接用簸箕装。
凳子挡道,平时高岑小心绕过也相安无事。谁知今天步子迈得太大,被绊了一下,膝盖撞到凳脚,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前倾。倒下的瞬间,高岑忙用手去撑,手又被木刺划伤,瞬间渗出不少血。她疼得两眼发黑,霎时间脸色都变了,可是这会儿也顾不上。
木刺尖端极细,部分扎进掌心肉里,高岑不敢随意按住伤处,只能一瘸一拐先上楼。好在还是冬天,她衣服穿得厚实,虽然小腿连同膝盖那块儿都疼,但应该不严重。
高岑家里门开着,这会儿正是徐飞过来遛狗的时间。他把阳台收拾好,照例开窗透气后,刚给“富贵”套好牵引绳,拿着垃圾袋准备出门,却冷不丁被高岑这狼狈的模样唬住。
原先高岑穿着件浅色大衣,这会儿皱巴巴的,沾满灰尘,纽扣掉了颗不说,衣服上面还能清楚地看到血渍。徐飞惊愕不已,一会儿回过神来,急急巴巴地问她:“高姐,你这是怎么了?”
高岑直接进屋,连鞋都没换,硬是忍痛挤出抹笑,对徐飞说:“没事,刚在楼道里摔了一跤,回头你下楼的时候小心点。你带‘富贵’出去吧,我回来拿个东西就走。”
她到房间找出药箱,想想也是倒霉,上回被虾刺到的疤痕总算看不太出来,现在又糟蹋成这样。药箱里有镊子,高岑打算自己把木刺挑出来,可左手毕竟不那么灵活,尝试几次,伤口反被她戳得更严重,木刺倒是纹丝不动。
“高姐——”
高岑回头,才发现徐飞人还在家里。
男生拘谨地站在卧室门口,他知道分寸,没有高岑的允许,即便此刻卧室门没关,他也没有擅自进屋。他望向高岑,踌躇几秒才开口:“——有什么需要我帮忙吗?”
徐飞实在太青涩了,心思也重,还有些讨好型人格倾向。不过他那样的家庭,成长的过程中免不了要看他人脸色,这样也正常。
高岑笑了笑,抬起自己受伤的右手表示:“你们年轻人眼睛好使,你帮我看看,刺能不能弄出来?”
她还没到那个岁数,这语气,却跟长者差不多,以前她外婆喊他们这些小孩子帮忙穿针,就这口吻。总归他们相差十几岁,真论起来,也不算倚老卖老。
徐飞低低应高岑,走过去,接过她手里的镊子。他轻托住她腕部,自己的手却在抖。高岑以为他见到伤口害怕,出声宽慰道:“你挑就是,看起来瘆人,其实还好,不怎么疼。”
徐飞“嗯”声,捏着她手腕的力道有些重,还好,手不打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