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都是夜猫子。除夕熬到十二点以后睡，搁在旧时属于“守岁”，到现在不过是常态。高岑以为自己会失眠，会难熬，没有什么比一个人过除夕更觉凄凉。可实际上，她竟早早就睡了，还睡得挺熟，这一晚上甚至连梦都没有做。
次日高岑醒得不算早，即便只有她自己在家，她也习惯性将卧室门关上，手机扔在客厅充电，连闹钟响了都没听见。
今天家里有些吵。
高岑皱眉分辨会儿，不大确定这闹哄哄的声音是从哪里发出的。她家房子沿街，本就不那么安适。她蓬头散发打开房门，脑子还迟钝着，一人一狗便蹿了过来，一个舔她的拖鞋，一个抱住她的腰。
“姑姑，新年好！恭喜发财，红包拿来！”高理仰头，咧着嘴冲高岑笑，又腾出只手，举得高高的。
“你这孩子，谁教你这些，还不快点儿松开你姑姑。”唐倩在后面轻声训了句，笑盈盈地看向高岑，“姐，新年好。”
高岑没想到他们初一早上会回家，原先大家说好中午在赵春漪那边聚餐。她愣了瞬，眉眼很快舒展开。
“新年好。”她笑着同唐倩打招呼，瞟眼厨房，那边高岁正把她昨天买回来的汤圆下锅，她揉揉高理脑袋，“姑姑先去换件衣服，红包一会儿给咱们高理啊。”
高岑换好衣服洗漱完，汤圆已经煮熟，唐倩帮着端上桌，高岁拿了一双筷子出来：“姐，年年和贺文华他们还在路上，回头等他们到了，我们再一起去城南拜年。”
高岑拉开椅子，嗔怪道：“你们也真是的，大老远跑这儿不嫌烦神，直接到妈那里就行了。”
这话说得实在虚伪，连她自己都觉假得很，又问：“你们阿吃过啦？汤圆我买了两包，怎么不多煮点。”
“老早吃过了，六点还没到，我妈就喊我们起床，催我们回来。”唐倩把“富贵”引到阳台，“姐，年年的狗现在还养在你这里啊，要不要喂点食？”
“给它喂点吧，狗粮我放在阳台那个柜子里。”高岑低头咬了口汤圆，芝麻馅儿的，很甜。
“晓得了。”唐倩的声音隐约从阳台传来。
高岁坐在高岑对面，喊她“姐”，又刻意压低声音，道：“房子那边就剩家具没买，年后你要有空的话，阿能跟我一起去看看？”
高岁新买的房子，就在水佐岗，到这里两公里的路程，片区内的小学和中学都还不错。虽然是二手房，但是房龄比较新，小区环境也可以。按高岁他们夫妻俩的经济能力，在鼓楼区，这房子已经是他们能负担得起的最优选择。当然，姐弟俩有私心，想住得离对方近些。这正是让唐倩最不满的地方。高岁他这么大的人，老婆和孩子都有了，怎么就跟他姐分不开？
“房子是你们一家三口住，你和唐倩去家具城逛逛，选你们自己喜欢的就行。”高岑抬头看眼高岁，没答应，顿顿，不放心又说了两句，“买成品的话就挑大品牌，起码质量和售后有保障。要是定制，价格没有个统一，里头水深，你们多跑几家。”
“直接买成品算了。”高岁说，“这些我们也不懂，先买两张床和沙发。洗衣机、冰箱什么的，唐倩说到时候可以从南站搬过来，当时挑好的买，价格都不便宜。以后那边房子租出去，再另外添置二手的。”
高岑分神去看手机，昨晚她收到不少信息，朋友的、同事的、家里亲戚的，都一一回复过去。夜里路季南在公司微信群里发红包，只剩她还没领，收下钱，跟条件反射似的，送出“谢谢老板，新年大吉”的表情包。路季南几乎秒回了个“新年好”。
高岑退出微信，将手机放回桌上。她听着高岁的话，眉头渐渐蹙起来。依照他们的打算，短期内会省下一笔钱不假，但市场上的二手电器良莠不齐，万一租户用着没几天就坏掉，岂不是更麻烦。其中搬运费也是笔额外开销。再说，电器产品更新迭代，跟几年前那会儿相较起来，如今的性价比更高。还不如不折腾，鼓楼这边直接买新的。
她觉得不靠谱，话到嘴边，说的却是：“那也行，你们自己商量着办。”
“对了姐，还有件事——”高岁正要说话，瞥见唐倩在关阳台门，又硬生生止住。
高岑瞧向高岁，见他脸色凝重，到底因为他的话而东猜西疑了瞬，这又是出了什么岔子？大过年的，让人心慌。
“我刚看到年年的车停在楼下，应该马上就到家。”唐倩不知道姐弟俩的悄悄话，笑笑走过来，“高理还想把狗抱回去养，我哄了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