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岑精力有限，勉强打起精神同路季南说了两句话便感觉有些累。路季南瞧出来，他也不再说话，两人面对面坐着，各自吃面。
碗里面条盛得多，高岑吃下一半面条，将荷包蛋也吃了，最后实在吃不完。她搁下筷子，把碗往边上推了推，笑说：“今天还要麻烦你做饭给我吃，实在不好意思，下回我请你吃饭。”
“行啊，就刚才说好的，那家面馆，去吃皮肚面。”路季南大概是真饿了，面条很快见底，连汤都喝得干净。
高岑等他吃好忙站起身，伸手去收拾碗筷，道：“你坐会儿，我给你削个苹果。”
围裙还系在路季南腰间没解开，他拦住高岑，抢在她之前把碗拿走：“不用忙，我来洗就好。你吃过药了吗，要不要吃点药？”
“下午吃了颗退烧的，家里有感冒药，我一会儿找找看。”
高岑没跟路季南抢，也抢不过他。她偏着头，眼睛一眨不眨望着男人的背影片刻，又心思难辨地撇过头去。
这会儿两人呆在一块儿其实不大妥，要是被公司同事知道，还不知道要被传成什么样子，尤其她还跟人说了她现在有男朋友。
可话说回来，路季南这个人，之前在高岑心里，本没有什么形象可言——准确点来说，是指男女方面。她觉得自己和路季南，从始至终都只是老板跟打工人的关系。
然而这种念头不知何时开始模糊、褪色。在上海那时方向偏了些，到此时，竟愈发歪斜，就怕哪天驶离正确的轨道。
高岑坐在那儿半天没动。
天气热，家里开了空调，门窗都关着，却不算多安静。这种老式的居民楼，噪音总归是个问题，楼下广场舞的音乐隐约传来，楼上那对夫妻又开始辅导孩子作业，快到学期末了，小姑娘哭得也比往日频繁。
小孩子都不会记仇，别看她晚上这样，隔天高岑照样看见她在楼道里蹦跶，没心没肺地拉着她妈妈的手。这场景高岑一想起来，就有些想笑。
“笑什么呢？”路季南边擦手边走出来，到高岑跟前，只见她独自坐在椅子上傻笑。
高岑笑容没变，指指楼上回他：“听人家教孩子写作业呢，马上要考试了，夫妻两个轮流上阵，每天晚上热闹得很。小姑娘，活宝一个。”
她说着，语气中明显带了些羡慕。头顶的灯光照在她脸上，她脸色仍不好，却将那点子情绪映射得清清楚楚，任谁都能一眼看穿。
路季南低头看她，听完跟在她后面笑了笑，却没搭话。他那样细腻通透的一人，早知道高岑的心思，不是到此时才认识她。他张张嘴，到底不知道说什么，最后说出口的话也有些艰涩：“时间不早了，我该走了。”
“噢，好的，我送你。”高岑扶着椅背起身。
路季南不用她送下楼，高岑便送他到门口。楼道里光线不好，高岑道：“一楼的灯是声控的，你咳嗽两声就亮了。”
路季南说“好”，又道：“你明天还是在家里休息，等身体好了再去上班，不用着急，如果设计部那边有什么事，让他们直接来找我。”
高岑也不倔，没必要跟他唱反调，应下说：“好的，明早我起来看看。”
路季南点头，转身离去，见他往下踏出了一步，高岑已打算进屋，谁知他又扭过头来，站在楼梯上叮嘱她道：“你一个人在家，还是要注意安全，门么关关好（嘉兴普通话口音，惯用叠词）。”
高岑呼吸急促了几分，她“嗯”声，听着他的脚步声越来越远，直至不怎么听清方关上门。
白天睡得过多，晚上不怎么睡得着，但干坐着也是煎熬，吃了两粒感冒药后，高岑便躺在床上刷视频。八九点钟的时候，韩旭给她发信息关心她的身体状况，她不大想回复，随便敷衍几个字就不再管。
原本高岑也不至于因为韩旭没来看她而生他的气，不过有了路季南的反衬，韩旭这三言两语，犹如空中楼阁般的问候就显得有点虚浮，再多的短信也难以让她有什么触动，无关紧要似的。
想到这儿，高岑羞愧地叹了口气，到底不该比较，也没什么好比的，不相干。